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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牛僧孺与“伊阙奇案” 智杀猪妖:郭元振除乌将军

2016-10-14 12:00 网络 TF005

每个历史上的名人都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在正史中正襟危坐,一个在笔记里有血有肉,牛僧孺也不例外。古代笔记中的牛僧孺就是比《唐书》和《新唐书》里的牛僧孺更加率性真实。

作者:呼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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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李党争历时40余年,堪称中国历史上文官政治集团时间最长、阶层最高的一“撕”,将大唐最后一点精力也几乎折腾光了,连唐文宗都发出了“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的感叹。翻回头来看,很难说清双方谁对谁错,都是只管集团上位、不顾国家利益的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不过值得提及的一点是,无论是牛僧孺还是李德裕甚或他们带的各路“小弟”,没一个文盲或废柴,甚至可以说大都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否则也不至于撕得那么高级。就以牛僧孺为例,不仅是政界贵胄,更是文坛名士,年轻时与白居易、刘禹锡是好友,登上相位之后,在忙于国务之余,还抽时间写了一部大名鼎鼎的志怪笔记《玄怪录》,而关于他本人的奇闻异事,也见于很多古代笔记之中,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唐代文学家卢肇在《逸史》中所记的“伊阙奇案”。

一、吃人夜叉:躲进古墓遇大案

元和初年,牛僧孺被任命为伊阙县尉。伊阙在今天河南伊川的西南,县尉是掌握一县军事和武装力量的最高长官。当时牛僧孺已经以文名显赫于世,有个姓张的书生跟他是故交,带着文章去找他,想请他指点一二。“至中路,遇暴雨雷雹”,这时天色已晚,苍茫茫一片黑色,张生撑着一把已经被雨水和冰雹打得千疮百孔的破伞,举目四顾,看不到任何灯火,知道很难找到借宿的地方,只好躲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面。渐渐地雨停了,一弯月牙挂在中天。张生和书童都困倦至极,背靠着背在树下面睡着了。

忽然,他们被一阵惨烈的马嘶声惊醒,“见一物如夜叉,长数丈,拿食张生之马”,张生惊恐万状,滚到旁边的草丛里,不敢动弹。而夜叉吃完了马,牙齿上挂着血丝又来吃书童的毛驴,书童急了,上前与那夜叉搏斗,夜叉将其一把抓住,扔在半空中,暴吼一声,“提两足裂之”!

张生看到这血腥惨酷的一幕,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夜叉这时才觉察到草丛里还藏着个人,想去追赶,奈何张生跑得实在太快,追出一里多地,被他跑掉了。

张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惊魂甫定,发现路边有一座巨大的坟墓,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张生赶紧喊救命,女人问他怎么了?他把自己遇到夜叉的事情告诉了她,女子指着坟墓说:“这是一座古墓,内空无物,只后面开有一孔,你赶紧进去躲藏起来,不然夜叉追来你就死定了。”张生赶紧找到墓孔,投身而入,发现里面又深又大,十分诡异,这时他才想到,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一个女子站在这古墓边?为什么她听说夜叉来了却不跟自己一起躲藏?难道是要帮夜叉“瓮中捉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正待从墓孔往外钻,突然见一物从墓孔里抛了进来,“便闻血腥气,视之,乃死人也,身首皆异矣!”

张生的恐惧已经达到顶点,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还未停止,很快,又有连续三具尸体被从墓孔里推了进来。接着,外面传来了分钱财衣物的声音,这个给张三,那个给李四,因为分配不公还有争吵声……这反倒让张生放松了一些,因为他知道这是强盗抢劫杀人后,藏尸分赃,“乃熟念其贼姓名,记得五六人”,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张生想从大墓里出来报官,才发现墓孔已经被强盗们封死。

张生用尽力气也打不开墓孔,只好闭着眼睛等死,不知过了多久,墓地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是住在附近的乡民,有人在喊:“这里有血迹,尸体可能被强盗们扔进这古墓里面去了!”接着,墓孔被打开,这一下,不光被强盗们所杀害的人,就连张生也被发现了。

“这一定是不小心掉进墓坑的贼人!”乡民们鼓噪着把张生拉了出来,无论他怎么解释也不肯听,连踢带打,捆绑送官。路上居然遇到了牵着马和驴的书童,张生十分震惊地问:“你不是被夜叉撕杀了吗?”书童也感到奇怪:“昨夜太困,跟你一起睡在大树下,醒来就找不到你了,哪里有什么夜叉?”
这样一直被送到县衙,牛僧孺见了张生,因为是故交,知道他不会抢劫杀人,赶紧把他放了,张生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一讲,堂上众人不敢相信,张生遂说出在墓坑里面听到的几个分赃贼人的姓名,牛僧孺马上布置抓捕,“尽获之”。

此案令时人啧啧称奇,他们都认为是“神物冤魄,假手于张生,以擒贼耳”,不过如果把张生目睹夜叉吃人和在古墓边遇到女人都解释为噩梦和梦游,其后在墓坑里耳闻目睹的才是现实世界发生的真事,也完全可以说得通吧!

二、逼龙下雨:旱灾变成了水灾

书读得多了一些才会发现,每个历史上的名人都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在正史中正襟危坐,一个在笔记里有血有肉,牛僧孺也不例外。古代笔记中的牛僧孺就是比《唐书》和《新唐书》里的牛僧孺更加率性真实。

唐代张固著《幽闲鼓吹》一书中曾经记录过牛僧孺应举时的一件趣事,他听说襄阳节度使于某是个奇俊之士,有识人之明,便去拜访他,谁知住了两个月,于某只见了他两次,拿他当个普通的宾客。牛僧孺才高气傲,哪能受人如此冷落,“怒而去”。刚走没多久,于某突然想起这个牛秀才,便问手下他还在不在,手下汇报说他已经走了,于某问赠给他盘缠没有,手下说赠了他五百钱,可是牛秀才“掷之于庭而去”。于某猛地明白了,这个牛秀才和那些名为求教、实为讨钱的学子大不相同,是个有志气的人,“立命小将赍绢五百,书一函,追之”,奈何牛僧孺已经远去了。

五代时期的学者王定保所撰《唐摭言》中的一条记录,很像是牛僧孺从于某那里离开之后的“续集”。

贞元年间,韩愈和皇甫湜是文坛名宿,无数涌向京城的学子希望自己的文章得到他们的评赏,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于是被人们称为“一代之龙门也”。

牛僧孺刚刚来到京城,把行囊寄存在京城东门外的一家小旅店,带着自己的文章去“敲龙门”。恰好韩愈和皇甫湜正在一起喝茶,牛僧孺呈上自己的文稿,第一篇是《说乐》,韩愈一看题目便掩卷问道:“你认为拍板是什么?”牛僧孺道:“拍板就是给音乐断句。”韩愈和皇甫湜听了甚为称赏,问他现在住在哪里?牛僧孺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文才能否立世,所以暂居东门外面的小旅馆里,不敢做长居京城的打算。”韩愈说:“看你的文章,不止及第那么简单,足以名垂后世了。”然后让牛僧孺在城里找了一间屋子住下。过了几天,韩愈和皇甫湜一起去牛僧孺住的地方,在他的门上题了一行字:“韩愈、皇甫湜同访几官先辈,不遇。”结果第二天,满京城的人都来到牛僧孺处,看一看这位被两大学者一起拜访的人究竟是谁,“由是僧孺之名,大振天下”。

牛僧孺显达之后,在政治上颇想有一番作为,在担任地方官员时,凭着血气方刚,治政多用些激烈的手段。唐代笔记《玉泉子》中记录他镇守襄州时,赶上大旱,怎么祈祷上苍降水也没有用,便请来一个当地有名的方士,让他逼龙下雨,那方士说:真正的龙是不能强迫的,“强驱之,必虑为灾难制”,牛僧孺说现在要紧的是缓解旱灾,你先给我救眼下的急,其他的“副作用”回头再说!结果那方士作法,果然把龙给请来了,可是雨下得太大,旱灾变成了水灾,“汉水泛滥,漂溺万户”——不知道这算不算对牛僧孺治政粗简的一种讽刺。

三、智杀猪妖:郭元振除乌将军

牛僧孺一生传奇,在宦海浮沉中居然写就了一部《玄怪录》,足以羞煞当今一些把业余时间用于打牌喝酒泡小姐的官员。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选传奇之文,荟萃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玄怪录》。”可见此书在我国文学史上地位之高。

笔者读过几遍《玄怪录》,非常喜欢其中一篇名为《郭代公》的文章,因为其内容颇类诡案,所以在这里一并讲述。

在唐玄宗时代被封为代国公的政治家郭元振,年轻时有一次夜行,“阴晦失道”。见远处有灯火,径往投之。走了八九里,发现一座“门宇甚峻”的大宅。郭元振拍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伸手一推,门竟自动打开,只见“廊下及堂下灯烛辉煌,牢馔罗列,若嫁女之家,而悄无人”。郭元振把马拴好,走上大堂,依然空不见人。他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误入鬼宅,突然听见东屋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凄凄惨惨。郭元振拔剑便冲向东屋,却见上着锁,大喝道:“你是人是鬼?家中为何陈设如此,留你一个在这里哭泣?”那女子道:“我是人非鬼,本地有个乌将军祠,供奉着一个叫乌将军的神,他能给人带来福祸,每年都会向村里讨亲,乡人必择美丽的处女嫁之,不然只恐大祸临头。今年选中的是我,把我关在这间屋子里,等乌将军上门把我带走,我害怕得不行,所以才哭泣不止。”郭元振大怒:“什么乌将军,居然强抢民女,你且在屋里端坐,看我除此淫鬼!”

不知不觉到了二更天,正是最黑暗的时分,忽见大宅外面“火光照耀,车马骈阗”,接着那五大三粗的乌将军在一众兵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还未上堂,郭元振忽然走上前,行揖道:“郭秀才拜见将军!”乌将军问他是何人?”郭元振说:“久仰将军大名,我听说您一向爱吃鹿肉,特地烹调了一份,亲自给您切肉下酒。”乌将军大悦。郭元振拿了一块鹿肉,用随身所带的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一片一片削进眼前的一只盘子里。乌将军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伸手就往盘子里拿,说时迟那时快,郭元振一把抓住他的手,挥刀砍断了他的手腕!乌将军疼得嗷嗷大叫,众兵丁连忙围了上来,郭元振挥刀乱砍,一副拼命的架势,吓得这伙人簇拥着乌将军夺门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浑身是血的郭元振回过头,发现那乌将军的“断手”竟是一只猪蹄!

不久,门外来了许多人,“乃女之父母兄弟及乡中耆老”,他们一见郭元振执刀守在东屋前,都大惊失色,郭元振把事情经过一讲,所有的乡民都谴责郭元振多管闲事,伤害了“镇乡之神”,叫嚷着要杀死郭元振向乌将军赔罪。

郭元振怒不可遏道:“所谓神,就是承受天命而镇守乡间,造福百姓。淫妖之兽,天地之罪畜也,我诛杀它,就算是代天讨伐,何罪之有?!你们这些人年年把少女送给妖畜,说是敬神,其实是用无辜者的牺牲换取你们自己的平安,这也是一种犯罪,难道还不思悔改吗!”

乡民们都傻了眼,郭元振将那只血淋淋的猪蹄一脚踢过来说:“再者说了,大凡神仙,都羽衣仙履,哪有长着猪蹄的,你们赶紧随我一起,追踪血迹而除妖吧!”

乡中耆老们还在犹豫不已,一些年轻人已经“执弓矢刀枪锹钁之属,环而自随”,走了二十里,见到血迹进入一个大墓中消失不见了,郭元振命令大伙儿往里面扔火把,没多久,“见一大猪,无前左蹄,血卧其地,突烟走出”,众人刀枪齐下,将其“毙于围中”。

这则笔记,明显虚构成分居多,但极有深意,那个伪装成神祇欺压百姓的妖畜,那些受到压迫,不但不敢反抗,反而向反抗者挥动刀刃的百姓,都是现实的隐喻……曾有人用“我们从未走出”来造句,后面只要接上二十四史的名称,大抵都有道理,但真正令人黯然神伤的是,不要说正史,也许我们连《玄怪录》这样的志怪笔记,也同样也没有走出呢。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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