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说:好文章有共识吗? 大师们在忙着吵架
2016年3月25日讯,什么样的文章,才叫做好文章呢?
仅论特别知名的大师互掐,就有:史蒂文森吐槽惠特曼、尼采吐槽但丁
或者,更进一步:关于好文章,有一个共识吗?
我去翻大师们的笔记,可惜,大师们也忙着彼此吵架呢。
仅论特别知名的大师互掐,就有:史蒂文森吐槽惠特曼、尼采吐槽但丁、斯泰因吐槽安德森、威尔斯吐槽萧伯纳、劳伦斯吐槽麦尔维尔和劳伦斯、福克纳和海明威互相吐槽、福克纳还吐槽马克-吐温,然后马克-吐温和爱默生一起吐槽奥斯丁。
雷蒙德-钱德勒吐槽海明威;福楼拜吐槽他一度推崇的雨果“不够科学”。纳博科夫边吐槽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堂吉诃德》边推崇奥斯丁。
门德尔松说歌德不喜欢贝多芬;瓦格纳说维也纳集体热爱罗西尼这事“简直让人作呕”;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不太对付;马蒂斯刚看见毕加索时也没给什么好话;傅山,至少年轻时,痛恨赵孟頫:“予不极喜赵子昂,薄其人而遂恶其书。“等等。
大师们都彼此吵闹了。那么,究竟怎样的文章才算是好呢?很难说,因为哪怕是我们自己对好文章的概念,也时刻在变。
我身边许多人,对文章好坏的态度,也有变化。大家都是早年间,读小学语文课本偏向质朴温和的文章,然后看了两本风流倜傥的书,觉得这才是好文章,好比《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读了《西厢记》等读了一身花间金粉气,年纪渐长,又返璞归真,觉得《古诗十九首》这样的诗,才是冲淡温雅的王道。
其实中国历史上,也是如此。像六朝时,大家都喜欢华丽。于是钟嵘把曹子建列到《诗品》里的上级,因为曹子建“词采华茂、体被文质、粲溢今古”;陶渊明太冲淡,钟嵘就小看他了;但到宋朝,苏轼这样的大才子,却将陶渊明推到千古一人的地步。
所以了:判断文章好坏,不能以某个标准,比如文笔、结构、幽默感、悲悯、思想性、戏仿程度等为硬标准。大概年少的时候会喜欢词采华丽,成长之后会喜欢沉厚端庄。不一而足。
所以,文章好坏,就没有标准了吗?也不是。
加西亚-马尔克斯推重福克纳和海明威。妙在那二位老先生,彼此看不对眼。福克纳风格浩繁铺陈,海明威则干练简洁。
马尔克斯如何做到喜欢对立的两个人呢?他没拘泥于标准和趣味,而是以一个作家身份说:
“我们写小说的人读小说,主要是看这小说是怎么构成的!”
就是说,看小说构成,能让人觉出写一本好小说有多难,得多费功夫。许多时候,某本小说也许不那么好看(实际上,相当多大部头著作都不好看),但是你总能够约略感受到:
“虽然不好看,但能写成这样,难度极大,非牛人不能为。”
比如,你吃一碗回锅肉,判断标准自然是“好吃”或“不好吃”。但如果你自己下过厨,自然能觉得,“这青蒜苗很好,这肉一定是臀尖的,这肉火候稍过,豆瓣酱下得早了……”内行看门道,就看得出不同了。
比如,你看一场球赛,判断标准自然是好看与否。但如果你从事过相关活动,你能从比赛里看出“这个战术落位很聪明,这次防守战术变换很及时,这个换人太聪明了,这一连串的反击路线跑得好……”
庄子说了,庖丁解牛,到后来目无全牛。那是因为他着意于解牛,研究牛的骨骼经络,最后得了道。
许多时候,文章也是如此。真的自己动手写过之后,便格外能感觉出文章的好坏——设身处地到经手人的视角,许多事都能更通透。
这个道理,不止适用于读书。(张佳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