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同胞魂牵梦绕,盲人大夫捧卷落泪,《京味儿》真的“很北京”
二○一一年的一个下午,在三联书店二楼的咖啡馆,我见到了从微博上认识的《中国之翼》主编冯江。她邀请我为这本国航乘客必看的杂志二百期纪念版写篇文章,来对应邓友梅先生在第二期发表的那篇名作《漫说北京》。我问:为什么找到我?她轻声细语答道:“您的《京味儿》写得多北京呀!”记得那篇文章里我特意写了这样的话:“不错,北京应该成为世界大都市,但每一座大都市都必须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才不至于泯然众城。我想,北京首先得是有京味儿的北京,然后才能成为世界的北京。”
崔岱远
一位老北京人在故宫筒子河畔遛鸟。张风 摄
《京味儿》繁体字版在我国台湾出版的时候,引得不少海峡彼岸的同胞带着这本书来到北京,寻觅从爷爷奶奶的回忆里才听到过的京味儿。记得台湾作家张典婉女士辗转找到我,很是激动地对我说:这本书里写的炸酱面就是她小时候在父母亲的挚友林海音阿姨家吃过的炸酱面,那味道曾经让她魂牵梦绕,和现在餐厅里卖的大不相同。文化的力量真不得了,竟然能把我和那位道出北京浓浓诗意的大作家瞬间联系在一起。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京味儿》竟然由“国家彩票公益金”资助翻译成了盲文版。于是特意大老远地跑了趟卢沟桥,从出版社买回两本厚厚的牛皮纸盲文书,一本留作纪念,另一本送给了北京按摩医院的一位盲人大夫。他捧着书差点儿落下泪。他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啸岚、小马播的《京味儿》他特别喜欢听,可他没想到作者就是他的患者,更没想到这么有生活味儿的书竟然也能出成盲文。
还记得一次读书分享会后,读者席上走过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满脸笑意拿着本翻旧了的《京味儿》让我签名:“您这书我看了好些遍。还以为您是位老先生呢,没承想这么年轻呀!我是朱家溍的女儿。您书里的那些说法做法和我父亲当初念叨的一样,透着那么亲。”
二○一五年冬天,老舍茶馆的当家人尹智君女士邀请我和王作楫、刘一达二位写北京的作家一起帮她撰写的北京市人大代表提案出谋划策,希望能让弘扬京味儿文化成为政府的一项政策,促进首善之区和谐社会的建设。大伙儿都觉得京味儿文化是一代代北京人在生产生活中凝练出的优秀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结晶。那份提案里还特意提 到了三联书店出版的这本《京味儿》七年七印。早春的时候,市人大表决通过了政府工作报告,“传承京味儿文化”成为其中的大亮点。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让我思索北京的魅力究竟何在。我以为北京的魅力就在于能接上地气的皇城文化。涮羊肉、白煮肉、卤煮火烧……这些不都是从紫禁城里传出来, 落到民间,接上地气的吗?北京的魅力就是东西南北文化的 荟萃。大名鼎鼎的北京烤鸭里不也凝聚着一部沿大运河流传的南北风俗史吗?
书,是为读者写的。《京味儿》能够增订再版,说明读者喜欢。也许喜欢的并非文字本身,而是书中提到的那些真正的手艺、地道的滋味吧?毕竟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眷恋着这座不朽的城。不仅因为这里的房屋街道,还因为一种也许闻不到,却能真切感受到的独特味道——那是京味儿!融在几代人骨子里,抹不掉。
只是曾为这本书提供了大量精细素材的我的父亲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经历了从小平房儿的北平到钢筋水泥的北京的全过程,他和他不离嘴的那个老北京已经成了我心底永远的痕迹。我的母亲也不可能再戴着老花镜帮我看样张了,而只能在收音机里听到我的声音:“这又是在哪个台说你那本《京味儿》呢?”
这个夜晚,我愿意为这座我深爱的城市再打下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