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法] 艾尔维·勒泰利耶 海天出版社

著名导演李安也会说，看过《双子杀手》吗？电影中，由威尔·史密斯饰演的老年特工，就在后来的剧情中，遇见了20多岁的自己。事实上，那部电影是讲克隆人的。出于伦理与道德的考虑，我们禁止将克隆技术运用到真实的人类身上。而且，克隆技术的重点是创造与制作，并非整体模拟。

关于“模拟自我”的话题，想必法国作家艾尔维·勒泰利耶有许多话要说。他是2020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新晋得主，其获奖作品《异常》，讲述的便是一个“一切皆能模拟”的故事。

即便人类可以被模拟，那么在此之后呢？人们的生活还能回归常态吗？如果说过去能被模拟，那么未来呢？哪怕是被模拟的人，也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与行为能力。当他成为人类社会成员的时候，他应该对自己的未来负责。通过小说，勒泰利耶不仅表达了对人类生存现状的担忧，也展现了对人类未来共同命运的关注。

正如法国《读书》杂志的推荐语所说：如果你正准备读《异常》，那就让你的现实消融在可供居住的众多世界当中吧！

《异常》，的确是本很“上头”的小说。在阅读中，读者必须忘记自己的现实生活，只有完全融入作者提供的语境与情节当中，才能享受到阅读的快感。

很显然，本书是在全球疫情之前创作的，因为本书中事件发生的时间被设定在2021年。书中讲述的是由巴黎飞往纽约的法航006航班，在空中遭遇了极端天气，致使飞机受损。机长与地面联系，要求紧急降落在肯尼迪机场。原本是一次正常飞行中的应急处理方案，却令美国中央情报局与联邦调查局如临大敌，仿佛如同“9·11”一样的恐怖袭击，将再度出现。

究其原因，是在三个月前，也就是2021年的三月，有一架飞机，以相同的机型、航班号和气候原因，载着同一批旅客，率先降落在了肯尼迪机场，遇险旅客已经被疏散回家了。如今已是六月，同样的一件事，如同在键盘上按下了复制、粘贴键，完整地被原样模拟了。什么都没变，唯一变化的就是时间。

然而，最令人担忧的，不是单纯地被物理模拟，而是人类活生生的生活被模拟了。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啊！假如，你是书中法航006航班上的旅客，在现实世界里，便相应地有了另外一个“你”。他们分别被称作“三月”和“六月”的你。

艾尔维·勒泰利耶，不愧为身兼小说家、数学家和天体物理学家的跨界人才。数学作为一门科学，充满变化与可能性，这种特质，被勒泰利耶熟练地运用到了小说当中。倘若用一句话形容《异常》这本小说，那便是：数学家写的小说，仍然要去数学的联想中寻欢作乐。

勒泰利耶利用“风洞”理论，解释了“模拟”原理。他说宇宙中的折叠空间，就像一台巨大的复印机，复印了所有被折叠起来的一切。然而，先出来的才是复制品，原件永远都是最后才被收起。于是，我们知道了六月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三月的是模拟品。

“三月”们过起了“六月”们的生活。当“六月”们抵达时，美国的情报人员将“三月”们从热火朝天的人类生活中带走。书中以自负的杀手、天才的作家、著名的建筑师、患病的弟弟、富有的公司老板、热爱音乐的男孩等11个人作为代表，他们的命运终将与那个叫“六月”的自己相遇、相撞，火光四溅。

表面上，“三月”代替了“六月”的生活。但事实上，他们不是简单地承接了“六月”的生活，而是将其按照自己的意愿延续，从未为谁停止过。“六月”们的苦难与幸福、爱恨与情仇，“三月”们都认真地承受了。

本书虽然分为“如天空一般黑”、“有言道，人生如梦”和“虚无之歌”三章，但倘若将第一、二章倒置，也丝毫不影响阅读。

然而，本书最精彩的部分莫过于第三章。“三月”与“六月”面面相觑，一边确认彼此身上的小记号，一边寻思着如何进行人生对决：谁将继续以原来的名字生存下去？谁将选择离开深爱着的人？谁会选择留下成为孩子的母亲？谁要真心实意地送走逝去的爱人？有些人得到了，有些人失去，皆是命运使然。宇宙，的确与智人开了个大玩笑。

随着阅读进程，我们几乎忘了去确认谁是“三月”，谁是“六月”。勒泰利耶以既悲情又悲壮的笔调写道，“无论是否被模拟，人们都活着，都有感觉，都会爱，都会痛苦，都会创造，都将在模拟中死去，留下一点点痕迹。”这段书写，恰恰反映了人性的闪光之处。那个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正在拥有自己的人生。

英雄不问出处，现在活在地球上的人类，也可以被看做是由尼安德特人对克罗马农人世界的模拟。作为地球上最完美的智人，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接纳另外一种智人，哪怕他们是被宇宙模拟出来的我们？

本书作者艾尔维·勒泰利耶，是乌力波团体现任主席。乌力波，是1960年创建于法国的文学团体，由作家和数学家组成。旨在打破文本界限，进行自由文学创作，希望通过与众不同的文学思维，创造出新文本。其中知名的团员包括：卡尔维诺、乔治·佩雷克、雷蒙·格诺。

《异常》作为一本黑色恐怖与科学幻想完美融合的小说，已斩获多项文学大奖。勒泰利耶的书写，既为乌力波团体勇夺殊荣，也为新文本创作指引了方向，乌力波团体主将，名不虚传。

（原标题：法国数学家的悬疑科幻奇思 遇见被宇宙“复印”的自己）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夏丽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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