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运河船工号子”第四代传承人赵义强:今后谁来唱响运河号子
曾经是漕船千帆首尾相接,曾经响起“十万八千嚎天鬼”的运河船工号子……在通州大运河边,当年绵延数十里的盛景早已尘封在历史中。想起这些,“通州运河船工号子”的第四代传承人、今年62岁的赵义强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赵义强(左)与朋友练习船工号子。
低声哼起开船号、摇橹号、闯滩号……站在运河边的赵义强感到了自己身上的压力。“我是唯一的传人了,这门手艺……”赵义强停了一下接着说,“现在得赶快找到传承人,让这号子、这一代代船工的精神传下去。”
“号子”
汗水凝成的船工精神
“爷爷,闯滩号。”
“好嘞!我唱你接啊。”
赵义强家的客厅里,爷孙俩一唱一和。
“现在她都能唱好几段号子了。我从来没有刻意地教过她,平时我唱她听,慢慢就‘熏’出来了。”看着今年才8岁的小孙女,赵义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着小孙女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了。收回了眼神儿的赵义强陷入了沉思,当年父亲在船上带着大伙儿喊号行船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赵义强回忆,他小时候通州运河还很繁忙,也常响起船工的“号子”声,父亲就是船工们的主心骨。可别小瞧这些号子,只要一开船,船快船慢、向左向右,全都靠号子指挥,尤其是逆水行舟,更是靠着一阵阵的号子,让大家齐心协力。
“那时,父亲在行船之余,就是教我各种号子,希望我也能靠这门技艺讨个生活。”赵义强说,当时的想法特简单,也不知道这技艺将来会形成一种文化,需要特意去寻找传承人。
如今,漕运早已消失在运河上,父辈们用来养家的手艺也没了用武之地,会喊号子的老辈人也大都走了,如果再找不到传承人,号子的“希望”真的就在小孙女的身上了。
赵义强说,其实运河船工号子得以代代延续,家传是很重要的方式。在耳濡目染中,一代一代的船工人家,都能体会到行船的辛苦、互助的快乐,“这可能就是我们想要传下去的船工精神吧!”
传承
舞剧《运》在通州首演
“好在‘通州运河船工号子’,在2006年入选北京市级‘非遗’名录。通州区各级政府也非常重视‘号子’的传承。从五年前,我就带着‘号子’走进了通州中小学。”赵义强说,当时我还有个疑问,孩子们会喜欢这些东西吗?
赵义强还记得,第一次上课时,孩子们齐声喊他“赵老师”。一声“老师”,让这位老船工心里暖暖的。
每次给200多个孩子上课,赵义强喊一段号子,就讲上一段号子背后的故事。孩子们对这百年前的“劳作音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欢声笑语间,他们学会了“号子”,也学到了船工的精神。赵义强经常会看到,孩子们在课余活动时,也会用“号子”指挥着统一行动,互助互爱。
“跟您学了‘号子’之后,孩子回家会帮着我们做家务了。”不少学生家长激动地和赵义强说着自家孩子的变化。
两年前,赵义强带着“号子”又走进了大学校园。青年人的创造力没有让赵义强失望,去年由北京物资学院大学生主演并拍摄的舞剧《运》在通州首演,讲述了京杭大运河上船工的动人故事,收获了大量的好评。
“生活就像行船一样,没有一帆风顺的,要不断地摇橹,甚至还会闯滩,只要不放弃,就会到达彼岸。”在赵义强的心里,这就是船工精神,也可以理解为尊老爱幼、团结互助。
收徒
想学“号子”的人太少了
除了教孩子们船工号子,赵义强还手把手地教什刹海的十多位橹手摇橹技巧。
“他们很努力,现在有的人比我摇得都好。”说起这些来自山西和甘肃、原本不会划船的内陆人,赵义强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没举办过拜师仪式,但是他们都喊我师父。”说起“徒弟们”,赵义强得意地笑了。他们真的能吃苦,两个礼拜,从划桨、转弯、错船……到一手拿着丁字把,一手握着绳索,每天从早练到晚,双手都是血泡,却没有一个人喊疼。如今,他们不但能熟练操控船只,有的人还被其他公园的橹手请过去当上了师傅。
就像很多传统艺人一样,赵义强很想收徒弟,认真地将自己毕生所学传下去,但是现实却不尽如人意。来学的人太少,想学的人又很难过吃苦这道关。
“学艺不是件小事儿,来了想拜师的,我都会用一些小事儿品品他们。”前两年,真有一些人上门学艺的。考核的标准自然是他心中的船工精神,待人接物、帮着客人拿个东西,别看就是些零碎的小事儿,却没有一个人过的了关。这让赵义强更加坚定了要在青少年中传承船工号子的决心。
如今,赵义强退休了,但是他却没有离开运河船工号子。每周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走进校园给青少年讲课。在家里时,他就会整理运河号子的词谱、曲谱以及音视频资料。
“运河号子是京杭运河经久不衰的符号,虽然漕运已经没了,但是运河号子不能丢。”赵义强说。
价值
非遗背后蕴含的是传统文化
“非遗项目经过艺术加工成为音乐剧,原本古老的元素却用现代的形式表现传播,深入人心。”今年年初,北京民俗学会秘书长高巍曾现场观看了赵义强等人编排的船工舞蹈,演出现场的壮观与演员展现的豪迈,深深地打动了他。
高巍坦言,由于生存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非遗项目所承载的内涵已经远超过去。首先就是传承非遗项目背后的文化价值,比如说运河船工号子,如今承载的,更多的是号子背后的船工精神。其次就是非遗项目产生的各种文化衍生品,它们已经变成一种媒介,向无数的受众宣传了非遗不仅仅是文化本身。像北京的兔爷,它已经从老北京人的念想,演变成中秋文化的代名词之一。
今天,保护非遗不单是它的技艺本身,而且还包括非遗背后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
“寻找和培训下一代的传承人,将非遗传下去,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同时,我们也会通过网络、智能等现代技术,将这些老手艺的故事通过文字、视频等方式记录下来,成为后人认识学习的一份非常宝贵的资料。”高巍说。
链接
老艺人坚守几十年不放弃
“非遗是文化的载体,要传承首先得有人去继承,但因为传承人难寻,却让很多老手艺变成了音像资料。”赵义强说,这类现象并非个例。
因为社会发展的缘故,有些老手艺失去了社会的公用价值,曾经红极一时的东四南大街102号是广义修笔店,能让损坏的老金笔在手中出现奇迹的张广义也同样陷入了这个几乎无解的难题中。
“师傅,这根钢笔前天刚灌的墨水,今天就写不出来了。”在广义修笔店,一位面色焦虑的客人将钢笔递给了张师傅。
张广义用放大镜看了一下笔头,然后在纸上划了划,淡定地说:“没事儿,以后别用黑色的钢笔水了,换蓝黑色的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虽然现在早已是中性笔、圆珠笔、手写屏幕的天下。可如今86岁的张师傅,还是守着他的小店,守着这门修笔的手艺,几十年了也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