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五色土】陈喜儒:老订户 新作者
其实我在故乡读书时,就见过《北京晚报》,那是我们一位语文老师订的。这张报纸从首都邮寄到我们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大约得一星期,新闻早已变成旧闻,但他每次收到都爱不释手,读得津津有味,之后叠得板板正正,锁在抽屉里。别人借可以,但不许弄脏弄皱,更不许弄丢。那时我就想,将来有条件,我也订一份。
作者:陈喜儒
1970年冬,我由接受“再教育”的部队农场分配到北京工作,不久后就订了《北京晚报》。岁月匆匆,不知不觉间,四十八年过去了,《北京晚报》已经成为我生活的必需品,不弃不离的伙伴。
茶余饭后,一报在手,五州风云,国家大事,风土人情,家长里短,尽收眼底。尤其是副刊“五色土”,它把历史文化、山光水色、知识趣味、艺术娱乐、熔于一炉,雅俗共赏,老少咸宜。那里名家如林,美文荟萃,不时有汪曾祺、邓友梅、李国文、陈建功等名家、大家的新作,宛若步入百花园,五彩缤纷,芬芳扑鼻,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有段时间,我迷醉于汪曾祺先生的美妙文字中,到处寻找,一旦发现,如获至宝,百读不厌。先生的大作,常在晚报发表。以1986年为例:7月28日《灵通麻雀》,8月25日《博雅》,9月22《沈括的幽默》,10月16日《苏三监狱》……几乎每月一篇,而且字字珠玑,篇篇精彩,写人叙事,皆有情致,大事小情,有滋有味。他不仅自己写,看到好文章,还向读者推荐,如在1986年4月19日的“五色土”上,他说《朱光潜先生二三事》(刊于3月27日晚报)是“一篇好文章”,短而有内容,淡而有味,作者耿鉴庭是医生,没有作家气。
那时我工作之余,也写点散文,而且已经出了几本散文集,但从来没给晚报投过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造次,以为那是不知天高地厚,自讨没趣。
去年秋天到香山开会,住在香山饭店。当晚月光如水,不由得想三十多年前的尴尬。1983年初秋,日本作家代表团应中国作家协会邀请来访,原本预订的北京饭店的房间,客人因航班变化没走,我们住不进去。当时北京涉外饭店很少,家家爆满,几经周折,先住颐和园后面的别墅,之后又搬到刚刚建成的香山饭店。客人意见很大,差点终止访问回国。当时不仅饭店宾馆奇缺,机票、火车票也紧张。比如机票,要凭单位介绍信提前去售票处预订,之后带客人护照和订票单取票,还要在登机前,预订座位,否则有票也不一定能上飞机。倘若出国访问,则更麻烦,暂且不说办各种手续的繁琐,单置装一项,就能累你半死。当时大家都穿中山装,没有地方买西服,非作不可。先要拿着机关介绍信去某服装店选衣料量尺寸做西装,没有介绍信,人家不予接待。试过几次衣样,好不容易有了西服,还得买皮鞋、衬衫、领带、旅行箱等,不知要跑多少地方,多少次才在配齐。所以,一个人出国,全家人跟着忙活,不得安宁……现在呢,这一切还是问题吗?要什么没有?
抚今忆昔,感慨万千,当天晚上在香山饭店,草就了《香山月儿》。又突发奇想,给晚报试试。但我从未向晚报投过稿,不认识任何人。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这篇文章竟然见报,速度之快使我惊讶,对初次投稿者的信任和重视,更使我感动。
就这样,我这个老订户,成为晚报的新作者,虽然至今刚到一年,但我感到十分高兴和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