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言片语:猫儿还是猫 姨儿还是姨
长安居大不易,北京的房价刚刚涨得不那么让人心惊肉跳,新年以来的严重雾霾又让人高兴不起来。对于很多来自南方的“北漂”而言,除了房价和空气需要适应,语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就拿儿化来说,什么时候儿化,什么时候不儿化,真是一门大学问,说得不标准是小事儿,闹出笑话就未免有些尴尬。
作者:吾云
过年唱K,可别唱成“你是我的眼儿”
就拿动词来说,能说“我去公园玩儿”,但绝不能说“我在宿舍下载儿”;又拿名词来说,能说“你是我的宝贝儿”,但绝不能说“你是我的眼儿”。为什么会有这种“禁忌”?
初来北京的人,以为北京话可以儿化一切,不管什么词儿,加个“儿”就沾染了地道北京味儿,好比十几年前周杰伦的那首《动感地带》,歌词里“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儿,把音乐收割儿,用听觉找快乐儿”,实在有矫枉过正之嫌。
什么时候该儿化,什么时候可以儿化可以不儿化,什么时候坚决不能儿化?这得从儿化的功能说起。
以名词的儿化为例,不外乎以下几种功能。有时是对细小或者可爱的事物的称呼,比如说猫儿、鸟儿、鱼儿、花儿、风儿、歌儿、勺儿、碗儿;有时则是对熟悉、亲切的事物的称呼,比如姑儿、姨儿,侄儿;有的纯粹是展示方言风格的阵地,比如门口儿,自行车儿,饭馆儿。
上面这几种儿化,猫儿还是猫,姨儿还是姨,自行车儿还是自行车,词语的理性意义基本不会发生改变,但是多了几分感情色彩和地域风格,儿化不儿化,无伤大雅。还有一类名词的儿化确会改变词语的意义,加上一个甚至不能成为一个独立音节的“儿”,意义却发生了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儿化还是不儿化,意义很重大。
基于相似性基础的比喻能够帮助催生新词,而“儿”就是实现这种延伸的一个手段。给我们日常生活中再熟悉不过的词加一个小小的“儿”,就能够大大扩展我们表达的空间。
对于表示身体部位的名词性成分来说,这类例子尤其丰富。“眼”儿化后成了“眼儿”,可以用于表示形状像眼睛那样圆形或者椭圆的东西,比如“肚脐眼儿”“针眼儿”;“皮”儿化后成了“皮儿”,可以用来表示像皮那样薄片状的东西,比如“饺子皮儿”“豆腐皮儿”;“嘴”儿化后成了“嘴儿”,用来形容外形像张开的嘴,作用是与外界联通的东西,比如“壶嘴儿”“烟嘴儿”;“腿”儿化后成了“腿儿”,用来形容像腿一样直立、起到支撑作用的东西,比如“桌子腿儿”“板凳腿儿”;此外,还有“门鼻儿”“门脸儿”“鞋面儿”“刀背儿”……
不能说“你是我的眼儿“,原因就在此。换句话说,这些表示身体部位的词儿化之后,眼儿就不是眼睛了,腿儿就不再是腿了。说人脸上长了张嘴儿,难免让人联想到尖尖的茶壶嘴儿,那尖嘴猴腮的外形,想必不太美观。岳云鹏、孙越的相声《学歌曲》里,岳云鹏用“标准北京话”演唱了一首的《你是我的眼儿》,本来意境挺美好的歌词,在把“眼”改成“眼儿”之后,难免会有一些奇怪的联想。“你是我的眼儿,让我领略四季的变化,因为你是我的眼儿,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儿前。”唱完最后一句,孙越直问:“你是坐地图上了吗?”
当然,有时候也有例外,比如我们仍然可以说“摸小脸儿”“亲小嘴儿”,这时脸儿还是脸,嘴儿还是嘴。有赖于上下文中表示微小,亲昵,爱怜的语境,词语理性意义之所以没有发生变化。
除了表示身体部位词,还有不少常用词在儿化后,也会引申出新的比喻义。比如说,水儿不是水,而是泛指液体;面儿不是面粉,而是指粉状物。不能说“我想喝水儿“,但是能说“他肚子里有墨水儿”;如果在菜市场贸然来一句“我想再来点面儿”,要么会收到店家递过来的胡椒面儿,要么被朝阳群众举报“吸白面儿”。
又快到春节了,在北京久居的人们,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时间里,又要陆陆续续地揣着来之不易的火车票、飞机票,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和礼品,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在同学亲人的聚会中,千万别一不小心,儿化音脱口而出,在KTV献唱一首《你是我的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