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大师云集:沈从文偏嗜古雅之风,宗白华字里行间满是书卷气
北京大学是中国近现代第一所综合性大学,大师云集,灿若星辰。
作者:一鸣
来看沈尹默,曾以为他是“海派”书家代表,实际上他曾在北大从教,是地道“京派”书家。沈氏三兄弟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一门三杰,在当时传为美谈。老大沈士远有“沈天下”的美称,足见其学问的广博;沈兼士人称“沈三先生”,曾任故宫博物院文献馆馆长多年。沈尹默的学生傅振伦对沈尹默说:“先生的字恐怕是中国第一了。”他充满自信地说:“我是世界第一。因为欧美非等洲的人全不会写汉字,如果我是中国第一,当然也就是世界第一”。沈尹默原名“沈君默”,有一次,朋友跟他开玩笑:“你平时默不作声,何必多带一口?”意思是说,他名字中已有“默”字,而君字“尹”下为一“口”,岂不多余?他对此深表赞同,接受建议去“君”之“口”,改名“尹默”,以后一直沿用。
说到沈尹默(图1),就要提及另外两人,一是陈独秀,一是白蕉。陈独秀对于沈尹默书法有“其俗在骨”的批评,但其中有无以讹传讹的成分?在所难免。白蕉和沈尹默都是学二王的,白的潇洒放浪和沈的精严中和形成强烈对比。窃以为,白蕉在发挥二王的风流倜傥特性方面,自有过人之处;沈的长处在维护古法方面,大有功勋。面对晚清以来的碑学异化为刻板、颓废,走到末路的状况,振臂一呼,倡导二王,在当时无疑具有特定的意义。
沈尹默 楷书对联 纵132厘米,横32厘米,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图1)
宗白华是美学家,代表作《美学散步》,涉及书法的观点有:“中国的笔有极大的表现力,因此笔墨两字,不但代表绘画和书法的工具,而且代表了一种艺术境界。”宗白华少时跟柳诒徵学过书法,后来受过李瑞清点拨。此帧信札(图2),行笔熟练,但笔法不太考究,比如第二列中“未、来、人”和第三列中“农、涿、人、林”,一连几个反捺处理,说明他不太在意笔法细节的变化;从墨色变化来看,饱蘸墨水后一口气写下来,感觉快干了马上又蘸,所以看不到枯笔变化。宗本人未必以书家自居。但可以肯定的是:有童子功,法度具备,从草法可以看出;读书多,修养高,字里行间满是书卷气。
宗白华 行书书札《致永珍》(图2)
范文澜是历史学家,师从黄侃,一度任蔡元培的秘书,代表作《中国通史》。同样博览群书,修养深厚,故而符合黄庭坚所说的“学书要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这是一封用草书写成的信札(图3),逸笔草草,但笔不是太好,致使笔画时有干枯分叉,但书写过程中没有斤斤计较。从草法看,练过功夫,让人感受到“善书者不择笔”的意味,一些字形的连带,跌宕多姿,不拘陈法。
范文澜 草书信札(图3)
说到沈从文,这位小说家、散文家本身就是传奇,从最初的“北漂”成了有为文艺青年,再名闻天下;其爱情故事也算得上传奇。沈从文通过无数封情书,终于抱得美人归。偏嗜古雅之风。章草是一种特殊书体,唐朝张怀瓘称为“既隶书之捷”,是由隶书简捷写法演变而成,难度颇大。历来多见偶有涉猎者,专攻者较少,然鲜见个性者。直到近现代,一下子出现了数位以章草名世的书家,如沈曾植、王蘧常、王世镗和高二适等。沈从文书名为文名所掩,无意做书家,不为陈法所限,就无套路,用笔灵动,不计较点画是否完全到位,丝丝入扣,文气扑面,尽显古雅从容(图4)。
沈从文 书稿(图4)
朱光潜和宗白华一样,也是美学家,两人还是同乡。主要著作有《悲剧心理学》、《文艺心理学》、《西方美学史》、《谈美》等。艺术心理学是朱光潜美学研究的主要成果,既是对西方心理学发展的总结,也是中西合璧的理论体系,其中的移情、内模仿及审美距离等理论,可以应用于书法审美原理,对当代书法审美分析有借鉴意义。和宗白华一样,朱光潜不以书家名世,也少见专门的创作。偶有的遣兴之作,从对联来看(图5),书法的根基在王羲之《圣教序》,笔法方面颇有心得,对于古法的领略,殊为难得。
朱光潜 行书对联(图5)
王力是文字学家,代表作有《中国音韵学》、《中国现代语法》,中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之一。自作诗(图6)字里行间的书卷气,令人印象深刻,非常轻松自如,看到的是从容、淡雅、平和。除了人生步入老境的原因,关键是“功夫在书外”的因素,落款“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乃是苏轼《前赤壁赋》的开篇语,信手拈来,天衣无缝。诗的第一句“雕龙余事是雕虫”,不禁让人想到古人对于书法的评价是“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书法确实应该辩证来看,既非常伟大,也非常渺小,既可以名垂青史,也可能寂寂无名,不可一概而论。
王力 行书竖幅(图6)
这些北大的先贤和前辈,他们有的是文学家,有的是历史学家,有的是美学家,有的是文字学家,有的是小说家,本质上都是文化人。从广义上见证了一个道理,文史哲不分家。从他们身上,能够感觉到新旧时代变化的痕迹。比如,书写的信笺不再过于讲究,硬笔书写趋多,简化字出现,用上白话文。但他们作为饱学之士,学富五车,高深的文化修养弥补了这些不足。技法锤炼和文化修养,对于练书法的人来说,缺一不可。
北大除了上述诸人之外,还有“二马”、“一朱”等,“二马”即马裕藻、马衡两兄弟,“一朱”指朱希祖,均是章太炎的弟子,皆有个性,在北大校史上留下了许多趣事和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