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新中国第一本《文学概论》作者,一生为人谦逊,子女教育值得学习
我父亲出生于1929年,已过九旬的他现在身体依旧健康、硬朗。
作者:李黎
有种说法认为,一个人的性格与命运等,与这个人名字密切相关。我父亲姓李,名“树谦”,他九十年的人生经历,还真的与这个“谦”字密切相关。
首先是“谦逊”。
父亲曾是东北师范大学文艺理论教研室主任,是新中国第一本《文学概论》的作者,此书出版于1955年,比我还年长。后来父亲与著名美学家、文艺理论家蔡仪老先生等国内文艺理论界前辈一起,在京参与全国高校统一教材文学概论的编著,在教育界与文化界颇有影响。记得当年我在人大中文系读本科时,有一次与著名哲学家、美学家李泽厚聊天,当提及到我父亲时,李泽厚笑着说,原来李树谦是你父亲,那你不需要找我请教啊。可见父亲当年在学术界的名气与影响。
但父亲没有炫耀他的学术成就,甚至没有过多与我们几个子女提及,仿佛这些对他并不十分重要。每当我们问起他的《文学概论》,他也总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在他工作过的中共中央东北局、辽宁日报社、辽宁省文联等单位,他非常平易近人,从不以学术权威自居。
其二是“谦和”。
父亲一生都以谦和著称,无论在单位,在邻里,还是在家里,他总是谦和待人,对谁都非常随和。宽容、宽厚与谦和本就一脉相承,父亲一生待人友善、和蔼、厚道,从不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他深得吃亏是福之道,有时在常人看来是吃了亏,他也心安理得、心甘情愿。当年,有一位非常熟悉的叔叔向父亲借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款,若干年后,该朋友一直没提还钱之事。搁一般人,可能会不满、抱怨、甚至非议该人人品。但父亲却说,朋友没还款,想必有其难处,他因此从不向其索要,与那位叔叔仍旧愉快相处如常。
“吃亏是福”的处事态度,不仅为父亲赢得了友谊、亲情、口碑,更使他一生没有任何私仇或敌人。
其三是“谦卑”。
父亲二十几岁成名,曾经顺风顺水,茁励风发。但他也曾有过不顺、甚至挫折。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亲因卓越的学术成就,曾被国家内定公派到苏联留学,但因为他的亲大哥曾在原国民政府任要职,因而未能通过“政审”;已经上报了的“全国劳动模范”也因同样原因未能通过。应当说,这对于当时正值青春年华、心高气盛的父亲,确是不小的打击。但父亲并未耿耿于怀,而是淡然处之。在长达二十几年的特定的政治历史时期,父亲确因为家庭出身与亲属关系等原因而失去过不少机会,但他也都是坦然以对。
其四是“谦恭”。
1989年,父亲六十岁,是国家法定“离休”之年。他当时是辽宁省文联副主席,主持工作,同时兼任《艺术广角》杂志主编;按照当时的惯例,他可以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干几年,但他却没有这样,他退得干净利落、云淡风清、海阔天空。
父亲退休后,他的好朋友,中国著名山水画大师宋雨桂曾送给父亲一幅书法——“闲云野鹤”,这四个字颇为形象地道出了父亲退休后的潇洒生活状态。
其实,父亲退休后大脑并没有退休,他仍然坚持每天读书、看报;他又写出了两部厚厚的书稿。
近年来,父亲与时俱进,学会了用手机在互联网上阅读。去年,我创意与出品的诗歌音乐舞蹈史诗《诗韵中华》在海口正式公演,他还颇有兴致地专程赶来观看,并给予很好的评价。
家有这样一位“谦谦君子”父亲,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与父亲既是父子,又是好友,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胜过父子关系,因为父亲对我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父道尊严“,也从未曾干涉我的任何事情和选择,包括我当年选择去内蒙古插队、报考大学、毕业就业、赴美留学、结婚成家,等等,他给我的只是鼓励、支持和祝福。“任其发展”,是父亲常年以来对待子女教育与培养的一句口头禅。我为有这样一位父亲感到幸运,感到骄傲,更感到非常幸福。当然,我们也没有令父母感到失望过,尤其是恢复高考时,我和两个姐姐同时考上大学,并且都学有所成,也许是对父母的最好回报吧。
父亲节到了,祝我亲爱的父亲健康快乐,愿他像过去这几十年一样,闲云野鹤,永远潇洒,永是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