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山

《杂食者的两难：食物的自然史》
（美）迈克尔·波伦
中信出版社

很少有美国人自称“玉米人”，他们多以小麦为主食，不少美国人在文化上歧视玉米，他们讽刺说：“吃什么像什么。”挖苦中美洲人像长脚的玉米片，冥顽不灵。

但在美国人的餐桌上，玉米已成主角。

玉米以两种方式挤上餐桌：一是肉牛、奶牛、肉鸡多靠玉米喂养，二是糖浆、淀粉、食物色素、食物添加剂等来自玉米。

本书作者波伦在麦当劳买了3份完全不同的套餐，却个个包含玉米——可乐（100%）、奶昔（78%）、生菜沙拉酱（65%）、鸡块（56%）、奶酪汉堡（52%）、薯条（23%）。从没有哪个时代，作为杂食动物的人类，其食谱会变得如此单一。

表面看，美国人充分利用了玉米，但反过来看，玉米也成功掌控了美国人。在美国人帮助下，玉米占据了最多的良田，将一切竞争物种彻底压倒。

玉米能赢，因产量大、生产周期短、适应能力强。一般来说，某种农产品产量过高，必致价格下跌，农民弃种，是为市场理性。然而，在资本干预下，美国政府以防止饥荒为由，不断为玉米提供补贴，从而刺激了农民生产。玉米价格持续下滑，可有政府保底，农民们不愿冒险转产，结果落入奇怪的循环中：价格越低，农民生产得越多，农民的生活也变得更穷。

大量廉价玉米破坏了环境，在今天，在美国已很难找到充满生物多样性的庄园了，农民们不再自给自足，他们成了巨大生产链上的一环，谁也不知边界在哪、危机何时爆发。

另一方面，大量廉价玉米也破坏了人类自己。牛本来是吃草的，如今只能吃玉米，如此产出的牛肉成了不健康食品，易引发心血管疾病。在从玉米到牛肉的流水线上，牛被聚集到“牛的城市”中，为防止疾病，它们体内被注射进各种抗生素，这些抗生素又以牛排的形式进入美国人的体内。

在资本助力下，美国人成了不折不扣的“玉米人”，这很像《黑客帝国》中的场景：在工业化伪装下，人们已看不到谁在主宰着自己。

在“资本+玉米”的联盟中，还有一个BUG，即人的胃口有限，发展只能靠每年1%的人口自然增长，而这怎么可能让华尔街满意呢？于是，资本鼓励人们暴饮暴食，快餐店推出各种大份餐，肥胖成了美国的流行病。于是，资本又开始关注吃了不胖的“新食材”上，如抗性淀粉（即无法消化的淀粉），饮食从吃饱变成满足食欲的游戏，靠越来越多的加工、越来越多“创新”，食品市场保持着“繁荣”。

让波伦感到无奈的是，虽然揭穿这个玉米骗局不难，但我们很难找到替代方案， 以对抗“资本+玉米”的系统力量。从“有机食物”的沦陷可见，改变要么胎死腹中，要么被异化，成为帮凶。

美国人注定要成为“资本+玉米”的奴隶吗？波伦试图引入食物伦理来对抗。作者并非激进主义者，但在他看来，在通向“资本+玉米”之路上，仍有更温和的、更现实的解决方案，关键在于，我们心中的食物伦理观是否已觉醒，我们是否能学会用道德的眼光去审视“怎么去吃”。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