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或受全真教影响? 版本不同故事翻天覆地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柳存仁教授是最早发现全真教和《西游记》之间关系的中国古代小说学者,他大胆推论,在现存明刊百回本《西游记》之前,可能有一个受到全真教影响的本子存在。浦安迪教授认为《西游记》和朱鼎臣辑的《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开篇时提到的“西游释厄传”实际上是《西游记》的另一个版本。清初汪象旭在《西游证道书》第九回的一条注释中提到较早的“大略堂本”名字叫《释厄传古本》,刘一明在《西游原旨》本的《读法》中说《西游记》中将孙悟空的故事搬到了开头,将世德堂百回本《西游记》与《西游记杂剧》比较的话,刘一明的说法似乎是可信的,因为在《西游记杂剧》中,孙悟空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九出,在此之前讲述的都是唐僧身世的故事。如果刘一明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在世德堂本《西游记》之前,还有一个古本的《西游记》呢?
作者 河西
鲁迅认为是百回本《西游记》祖本的书是朱鼎臣辑的《唐三藏西游释厄传》。人民文学出版社《西游记》的注释和浦安迪一样,认为这本书可能是百回本《西游记》的祖本,但这种说法却不太能经得起推敲。因为所谓的大略堂本并未存世,只在汪象旭的注释里提到,而朱鼎臣《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和杨致和《西游记》也没有说这个《西游释厄传》是一个更早的版本,只是提醒人们要解脱,就要看《西游释厄传》而已。《李卓吾批评西游记》中这一条旁批则这样写道:“‘释厄’二字,着眼。不能释厄,不如不读《西游》。”卷末的总评则说:“何以言释厄?只是能解脱便是。”从来没有提到《释厄传》是世德堂本《西游记》的祖本。
关于柳存仁教授提出的早期《西游记》祖本的问题,也早有学者发现,朝鲜古代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谚解》曾多次引用一部题为《唐三藏西游记》的平话,这部《唐三藏西游记》是否就是柳存仁推测的元刊本《西游记》呢?而且《永乐大典》“梦斩泾河龙”的故事与《西游记》第九回前半部分的故事基本相同,这是否意味着,最迟在《永乐大典》编纂之时,已经有一个作为底本的《西游记》?只是这个底本与现在我们看到的百回本《西游记》相差多少,谁也无法做出肯定的结论。《朴通事谚解》中的玄奘原名为陈伟,大概是炜字的讹误。在《朴通事谚解》中已经出现了黑熊精、黄风怪、地涌夫人、蜘蛛精、狮子精、多目怪、红孩儿等后来在百回本《西游记》中大放异彩的妖怪,以及火焰山、女人国和狮驼国等西域国度,都与百回本《西游记》的故事相吻合。只是保存下来的文字实在太少,在《朴通事谚解》中只保留了这些名字,不见其故事本身,这样的证据恐怕还不足以判定柳存仁猜测的准确性。
我们研究《西游记》,版本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像吴闲云先生这样连《西游记》中的唐僧出世故事是《西游证道书》之后才补入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得出严肃的研究结论?
各种版本的《西游记》故事盘根错节,极为繁杂。《朴通事谚解》中说《西游记》中的齐天大圣曾经去偷取王母娘娘的仙衣一套,这是《西游记杂剧》中的故事,《西游记杂剧》中的孙行者不是齐天大圣,而是通天大圣,自己则自称小圣,眉山七圣协助李天王降伏孙行者,但没有和他有正面冲突,而且将孙行者压在花果山下的是观音,而不是如来。《朴通事谚解》写李天王派木叉和大力鬼去请二郎神,就抓住了孙悟空,这里则没有如来和观音菩萨大显神威的故事,所镇压之处,也是花果山,而不见五行山的地名。此外,在《朴通事谚解》中只出现了唐僧的两个徒弟:孙悟空和猪八戒,不见沙和尚。
《朴通事谚解》中也有师徒路经车迟国斗法的故事,斗法的内容却大致相同:一是起头静坐,二是柜中猜物,三是滚油洗澡,四是割头再接,最后不外乎外魔失利,皆大欢喜。只是唐僧碰到的不是虎力、羊力和鹿力三位大仙,而只是伯眼大仙一位,又叫烧金子道人,其实是只老虎成精,他的一个徒弟叫鹿皮,应该是后来鹿力大仙的前身,再加入一位羊力,凑成三这个数字,这样的话恐怕就符合道教对三的癖好了。
《朴通事谚解》残本之外,比较为人们所熟悉的西游故事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西游记杂剧》和杨致和的《西游记》。其中,杨本《西游记》又名《三藏出身全传》,四卷四十回,最早的版本为朱苍岭刊本,到底是百回本《西游记》的节本,还是后者的前身,也是争论不休。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认为杨致和的《西游记》“文词荒率,仅能成书”,一开始,鲁迅认为杨致和《西游记》是百回本《西游记》的前身,但是当他读到胡适和郑振铎有关《西游记》的论文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转而支持胡适和郑振铎的说法。
不管杨致和本《西游记》在世德堂本《西游记》之前还是之后,和早期西游故事相比,《西游记》的故事不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插入了大量富有寓意性的哲学术语和诗词,这些往往富含深意的部分被胡适们的不求甚解给忽略了,其中隐藏着许多隐晦难解之处,留给愿意追求真相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