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三里河过去什么样?周边这些地名和老店令人怀念
当你走在曾经熟悉的纵横交错的古老胡同群中,你突然发现了房前屋后的小桥流水,发现芦苇在岸边摇曳,鱼儿在水中戏游……惊讶之余,你会不会恍入江南水乡梦境,而后又萌生出许多诗情画意呢?我看见的这般的神奇——就在前门外,在著名的鲜鱼口东边。我徜徉在亭桥流水人家之中,在长着芦苇的河岸边,想起青少年时期经常走过的北芦草园胡同、中芦草园胡同、南芦草园胡同。我念念自语,对随行的女儿说胡同里的童年故事……
作者 刘孝存
摄影 韩小蕙
我是在这儿附近的胡同里长大的。听惯了四合院上空传来的阵阵鸽哨声,沉迷过炎夏树梢上季鸟的鸣叫;初秋时,墙缝和花盆底下传出了蛐蛐儿的吟唱。我和小伙伴们在迷宫一般的胡同里捉迷藏,玩老鹰捉小鸡,跳房子,抖空竹,弹玻璃球,或是举着线轴奔跑,迎风拉起用小线拴着的用竹劈儿糊报纸做的被我们叫作“屁股帘儿”的纸风筝。
走出家门,穿过胡同,来到从珠市口向东延伸过来的大街,路边的23路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上写着“三里河”三个字。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是三里河车站附近马路北侧临街的一家中药铺,药铺的东侧有一座已经住上许多人家的“铁山寺”。铁山寺一进门(好像已经没有门,或者有门也不开合),东侧,有户人家开了间小人书铺,那里当然是最吸引我的地方。一分钱看一本,但我不能常去,因我兜里并不是常有那一分或两分钱。
那时最让人挠心的事情就是在三里河大街遇上找“三里河”的外地来客。告诉他“这儿就是。”对方说:“我去儿童医院……”明白了,他找的是阜成门外的“三里河”。那可是远了去了!那年头,路上见不到出租车,坐公共汽车需要七倒八倒,特别是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的时分。现在好了,2000年扩修“两广路”,原来的那个“三里河”车站,改名叫“桥湾”站了。
我要说的,是前门外的这条三里河,也就是前不久辟建的“三里河公园”。
从有关文献及三里河流经地所留下的地理“痕迹”来看,正阳门外的三里河应该开凿于明代。明永乐帝迁都北京,原来的元大都北墙南移约五里,其南墙(大概在后来的长安街一线)向南推移到现今的正阳门(那时依旧以元大都的正南门“丽正门”为名)一线。当年的丽正门一线之南,属于郊野。
正统四年(1439年),建起城楼、箭楼、瓮城的“丽正门”更名为正阳门。正统五年(1440年)六月,京城大雨连绵,几处护城河漫堤横流,当局不得不在正阳门正阳桥东的护城河南岸低洼处破口修渠引水。这一引水渠,就是现今修建了小桥流水的“三里河”的前身。清代朱一新在其《京师坊巷志稿》中说:“明史河渠志:言城南三里河无河源,正统间修城壕,恐雨多水溢,乃穿正阳门桥东南洼下地开壕口以泄之,始有三里河名。”
渠水在荒郊野外向东南流去,直到百余年后的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因蒙古俺答部入犯京师,明世宗命筑建了北京外罗城。由此,这“三里河”便进入了北京城的城圈内。据说也曾有将三里河利用起来以利漕运的建议,但终因河道“势不易开”及议定再修通惠河而作罢。明末清初,三里河因水少渐浅,有些河道开始枯干,它也就成为一条断流河渠。时而有积水,时而河道裸露,有的地方甚至变成了道路。如从河沿到打磨厂,后来叫“北深沟胡同”的地方,在清乾隆年间还是泄水沟的一段。到了光绪年间,这段南高北低如沟状的地方,已经盖起了民房。外城居民日益增多,旧河道也就逐渐被填埋,变成了街巷胡同。
从河水流经地的“留名”,我们知道,三里河的水从北京内城的护城河而来。它曾向南穿过了后来形成的“打磨厂”,在“长巷头条”的西侧而过;再转向东南,流经岸边长着芦苇的“芦草园”——后又形成了“北芦草园”、“南芦草园”、“中芦草园”,从“北桥湾”向南(有支流向东),淌过“三里河桥”,流过南桥湾,汇入金代的“鱼藻池”(后来的“金鱼池”);从鱼藻池出来,又汇入后来的从辽南京东门附近流来,途经后来称为“半步桥”、“虎坊桥”及“天桥”北、“天坛”南墙外的辽代“萧太后运粮河”。水道又从“天桥”东北角转向南,沿后来的“天坛”南墙外向东,向南,向东南,而后来到“龙潭湖”一带;然后从“十里河”向东南流,过“老君堂”、“水牛坊”、“马家湾”、“大鲁店”,进入“胡家筏”、“台湖”、“田府”、“大高力庄”,流向了通州“张家湾”。
从后来形成的胡同看,当年的泄水渠(三里河)从北芦草园分了岔:一条向南拐,流向了北桥湾、南桥湾……一条继续向东流,与后来被称为“薛家湾”的西口连接了。这就是说,这里的向东南拐弯的弯曲河道,在水流弯弯的地方形成了后来的“薛家湾”。当年,在这无名的河湾处有一渡口,划摆渡船的船夫姓薛。长年累月,这水流弯曲处就被人们叫作了“薛家湾”。
小时候,我住家的院子在薛家湾西段的路南,斜对着草厂八条南口。我最早上的是薛家湾胡同东头南侧东八角胡同里的东八角小学。后来我所在的班被整体转调到由老会馆改建的长巷四条小学。这所学校很大,应该是由昔日的老会馆改建的。我知道长巷头条曾有泾县会馆、南昌会馆、江右会馆、新城会馆、乐平会馆、上新会馆、黎川会馆和丰城会馆,但我不知道我们小学原先是哪个会馆。三里河旧河道附近,还曾有许多会馆,比如长巷二条的汀州会馆,长巷三条的长吴会馆、南城会馆、临江会馆、广丰会馆,北芦草园的京江会馆,三里河大街的徽州会馆等等。
我上中学时放学从幸福大街那边回家,乘23路公共汽车在三里河站下车,然后向东走,拐进北侧的北桥湾。北桥湾的南半段,小店铺几乎一家挨一家;通向西边的南芦草园胡同东口外北侧,有前铺后厂的京城名点铺“正明斋”。早晚时分,正明斋店铺上板了,其门前的空地就成了小吃摊儿的场地。有豆腐脑、老豆腐,炸糕、面茶、糖耳朵、熏鸡蛋串,好吃不贵,只不过我这穷学生大多只能来个“饱眼福”。正明斋的北边有一条窄窄的死胡同,里边有一家澡堂子;再向北,是一家清真早点铺,有芝麻烧饼、豆浆、炸油饼、糖油饼、炸糕。澡堂胡同的斜对面是一家那时候算是很大的副食商场,卖蔬菜、鸡鸭鱼肉、油盐酱醋,逢年过节都会引来天不亮就来排队的人。商场北侧有一条不长也不宽的小胡同,通薛家湾的;北桥湾北端向西拐通往北芦草园,向东拐连通薛家湾西口。这是胡同,也是当年的河道。
当年的三里河汽车站,如今变成了“桥湾”站。铁山寺依旧在,住户都迁出了。我虽然在院门外,却见已整修的寺院焕然一新。旧貌变新颜,一个集小桥流水、老树人家为一体的“三里河公园”,在当年古三里河的源头附近现身了。
穿过四合院、三合院连片的古老胡同,我走在旧砖石铺就的石板路和木板甬道上,在路边的石凳上歇歇脚。或是在凉亭里看河岸芳草萋萋,看老旱柳绿枝迎风摇曳,望芦苇丛丛中“芦草园”的风光洋溢;那五颜六色的锦鲤鱼,优哉游哉,令人联想起当年“鱼藻池”——“金鱼池”的旖旎景致。将近600年的时光瞬间飘过,生活的新歌歌唱着诗情画意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