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地出版社近日推出的《汴京之围》的开篇，这是一本很热的历史读物，在许多书店的推荐位上你都能看到它赤红的封皮。这本书的作者郭建龙是一名记者出身的历史研究者，这是他继“帝国密码三部曲”（《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中央帝国的军事密码》）之后的又一部历史力作。与“三部曲”纵横两千年的历史跨度不同，《汴京之围》聚焦于北宋盛极而衰的短短三年光景，以大量详实资料还原“靖康之难”历史发生的过程，细致解构帝国内外的危机根源，深度发掘历史反思的现代启示。

用跨学科视角审视历史

●记者：您之前曾经是《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为什么会转型去做历史方面的研究和写作？

●郭建龙：其实我一直喜欢写作。我学的是理科，毕业分配到军事科学院工作，但我经常泡图书馆，读了很多经济、历史方面的书籍。后来《21世纪经济报道》那边需要一个做科技报道的记者，我有专业优势，而且喜欢写作，就去了。2010年从报社出来，当时就设想了两个方向，一个是历史写作，一个是去观察世界。历史写作这部分展开，就是“帝国密码三部曲”，其实就是一个财政角度、一个哲学角度、一个军事角度，来对两千年来的中央帝国进行分析。

但问题是，到了北宋时期，它并不完全符合之前“帝国密码三部曲”里面总结的一些东西。我同时又发现宋朝本身的史料非常丰富，所以我就把它给揪出来，写《汴京之围》这样一本书。实际上它是“三部曲”的一个延伸产品。

●记者：我觉得您找了一个很好的角度，就是通过“汴京之围”这个历史事件的小切口，进入到一个大历史的探讨中去。

●郭建龙：确实这样写的人不多。主要原因是我们研究历史，资料过于单一，但是偏偏宋代是资料比较丰富的时代，所以正好以“汴京之围”为突破口来这样一种尝试，尽量采取跨学科的视角来对这个历史时期进行审视。

●记者：这两年好像宋朝历史比较热，像今年热播的《知否》是以宋朝为背景的，市面上也看到有不少写宋朝的书。您觉得宋朝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

●郭建龙：宋朝确实是一个很舒服的朝代，但是它的军事糟糕也是真的，也许不能把它用一个很简化的架构给套下来。我觉得宋朝对中华文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们好像一谈文化总是谈汉唐，但是汉唐所影响的更多的是一种思维，但宋朝影响的是你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家具，最典型的太师椅，就是从宋朝而来，已经渗透到我们现在了，只是我们很少察觉。所以有人将历史分为“现代”和“前现代”，划分的界限就在宋代，因为宋代以后的生活就已经很接近现代生活了。

●记者：我前一段看了王夫之的《宋论》，他非常推崇宋太祖，说三代以下的治世，除了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就是宋太祖开创的宋朝，而且持续时间最长。

●郭建龙：对，如果说中国历史上开国皇帝做得比较好的，我觉得首推宋太祖赵匡胤，其次还有很少谈到的光武帝，他们都是不滥杀人，比较宽宏。

繁荣掩盖下的“固疾”一触即破

●记者：宋朝商业如此繁荣，政治也相对比较开明，怎么就会走到“汴京之围”这个下场呢？

●郭建龙：首先它是一个继承性的王朝，我的《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里面也谈到，继承性的王朝天生就有很多的先天不足，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它没有办法把以前的那种官僚结构清理掉。官僚体系越庞大，对民间带来的麻烦就越多，继承性王朝缺乏对此前积弊的清理，就会继承下来一个庞大的结构，而且它为了维持这个结构的稳定性，还必须通过赎买的政策让这个结构更大一点，所以就会自然导致冗官、冗兵、冗费这样的三冗问题。

还有就是党争的问题，宋朝因为有范仲淹、王安石的变法运动，出现了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内斗，后来改革派逐渐变成了主战派，另一派大多成了主和派。主战和主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关系，而要结合他们在不同时期所起的作用。比如，如果战争没有爆发，那么就尽量不要让战争爆发，战端一开，民间会突然“出血太多”，反而不如有限度地让步以避免战争对百姓的伤害。这个智慧应该由主和派去掌握。但是到北宋末年，正好是反过来的，和平时期往往是主战派掌权，而一旦开战，稍微有点挫折，就换主和派上台。主和派为了证明主战派是错的，宁可跟敌人谈出一个非常屈辱的条款，而且根本无法执行。这就是一种党争造成的错位。

所以，北宋先天拥有这样一种继承性的负担，再加上它本身敛财的工具又太多，纸币、盐钞，还有它的专卖制度，它对民间的吸取还是挺多的。但北宋因为过于发达，把这些都掩盖住了。还有就是王安石的改革思路可能造成了进一步的压力加大，同时党争的出现造成对行政体系的破坏，表现就跟突然中风一样，无法应付突然而来的冲击，因为这个冲击实在太快了，所以就造成了这样的一种局面。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今人在读宋朝历史，特别是读北宋的灭亡这一段，您觉得我们最应该读到什么？

●郭建龙：第一，我觉得还是应该保持一个和平的发展，尽量不要动用武力。战争对财政、对国民经济的破坏是远超于其他方式的。第二，改革一定不能停，特别是财政方面的，一定要尽量的降下来这种财政负担。第三，军队的军事协调性是十分重要的。宋、辽两个国家之所以这么快就被金国摧毁，就是它们的军事协调性是完全丧失掉的。但是后来金朝、元朝的统治也没有持续很久，没有把一种军事劫掠的财政变成一个长期可持有性的财政，这是很多游牧民族政权没有解决好的一个问题。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成长

编辑：t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