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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园林中有精品园中园,《园林谈丛》领略中国造园艺术的高妙

2018-12-27 10:16 北京晚报 TF017

近日听上海的朋友说,同济大学在11月25日至12月15日举行陈从周先生百年诞辰系列纪念活动,可惜手上事情繁多脱不开身。说起来先生所从事的造园艺术和古建筑研究与我毫无关系,然天下事都是机缘巧合。

曹利群


陈从周(1918-2000)

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刚读大学的我蜗居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传达室,一个收发文件的双层小格改成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书架。那时可买的书并不多,在最初的几十本中,就有陈从周的《园林谈丛》。1980年上海文化出版社一版一次,印数6000册,定价1.65元。其中《说园》几篇简直让我着迷。如今在我的藏书中也算古董了。1984年,又收了他的《书带集》,长32开本,印制稍显简陋,但封面是叶圣陶题字,由俞平伯作序。可见两位大家的重视。后来因为喜欢,陆续买了陈从周先生其他的著述,包括他生前编定的最后一本《梓室余墨》。几十年了,先生对中国园林的如数家珍的解读给了我莫大的启迪。

自幼家居北京城西,读小学时去过北海、景山和颐和园,无非是少先队组织的登山,划船。不停地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却不知景致为何物。十五六岁时偶得一本中国名胜的旧书:没有封面封底,没有出版名义,被人揉搓得皱皱巴巴,却让我眼界大开。书中的那些图片让人眼馋,巴望着能去那些地方走走。四五年后,这本小册子果真成就了我弱冠之年的江南闲游。当知青们在修理地球的日子里为残酷的现实而彷徨为模糊的理想而苦斗时,恰同学少年的我们已经徜徉在苏南和浙东的亭榭与水石间。在老火车站的长凳上裹衣而宿以励志,在太湖的渔船上体味生民的贫瘠与苦寒。园林是少不了要看的。那时苏州园林的门票都是统一印制的,不同就在于,每个园林把各自的特色景点和园林简介印在门票上以示区别,颜色大都为单一的青色或绿色。大点的公园票价两角,小的一角。在虎丘、留园、拙政园和狮子林,我们留下了一堆有分有合的“到此一游”照。

及到读了陈从周的《园林谈丛》,方知当初是懵懂地乱行于各个小园,哪里知道什么对景、借景,移步换景的门道。就说北京,皇家园林里也藏有私家小圆,也就是园中园:颐和园里的杨仁风(俗称扇面殿)、画中游、谐趣园;北海里的濠濮间、画舫斋、静心斋,都是园中园的精品。之所以游人容易漏掉,皆因它们大都在僻静处,加上缺少园林常识,路过也会视而不见。《说园》引我慢慢体味了中国造园艺术的高妙,晓得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该如何看。扬州的个园,上海的豫园,苏州的网师园,嘉定的秋霞圃,书中一张张黑白的图片自此走进我的梦里。

说起来,《说园》还成了我的新婚之旅的导引者。出行前我们把不熟悉的绍兴和扬州园林仔细地研读了好几遍,特别留心了书里《绍兴的沈园与春波桥》,生怕到时错过。当年的知青岁月,一本陆游的小册子传来传去,哪个不会背诵陆游和唐婉二人唱和的《钗头凤》?据从周先生文章的线索,绍兴鲁迅纪念馆左近有一座春波桥,桥的旁边就是沈园,也就是《钗头凤》的诞生地。毕竟我们是外乡人,又是头一次到绍兴,不熟悉地形,文章中并未提及门牌号码,找起来还是相当困难。七问八问,总算在绍兴一条不起眼的街巷里找到了早已沦为住家的沈园废墟。就要见证800多年前陆游唐婉爱情伤心地,一时竟悲欣交集。一阵呼唤拍门并不见大人出来应门,后来听到小孩子的声音,连忙隔着墙丢几颗糖果进去,紧闭的木门被窥视的孩子打开:《说园》里作为插图的花墙竟然就在眼前,真切的我都不敢相信。从周先生说,1963年,因兰亭的修复他专程来到绍兴,自然不会放过凭吊沈园。文章里他描述了自己的所见:“沈园在春波桥旁,现存小园一角,古木数株,在积土的小坡上,点缀一些黄石。山旁清池澄澈,环境至为幽静。旁有屋数椽,今为放翁纪念堂。”我们去的时日已经是1983年,经历那场劫难,从周先生描述的园中景别尽失,放翁纪念堂也早已成为住宅。所幸尚存一汪池水,池上架有尺把宽的石板桥。小心翼翼走上小桥,不觉间已是沧桑百年。出来又有遗憾,园外的伤心桥无论如何找不到,失之交臂也是无奈。原来沈园的存废也几经兴衰。宋代诗人于光宗绍熙三年(1192)称,“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诗壁间,偶复一到,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那个年代沈园就几易其主,何况此园已风雨飘摇八百年。其间见与未见、载与未载之事何止百千?“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陆游的破碎之心寸断肝肠,恐两行诗句也难容一二。伤心桥,见亦伤心,何必寻见?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北京旅游杂志社,《园林谈丛》成了工具书,从家里带到了办公室,出差更是随身携带。从编辑部的老先生那里得知,陈从周本是文史出身,跟随刘敦桢先生研习园林古建多年后,跑遍大半个中国,进而卓然成家。再游园林,复读《说园》,从周先生已然成了我不见面的导师。他所言中国园林的动静之别,俯仰之观,曲直之对,明暗之变,让人豁然开朗。一句“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明代计成著《园冶》)正是点睛之笔。1986年去潍坊博物馆约稿,见到郭子宣老先生。说到中国园林,谈及《说园》彼此很是投机。潍坊的十笏园名气颇大,北方少有如此精致的私家园林。“十笏”者极言其小,实际上确实连半亩地都不到。园中景观近乎微缩,连接景物的小桥仅有几米长,然方寸之间,造园制景却也四季分别,仔细端详,十分耐看。我们畅聊,说到从周先生不仅熟稔园林,对农村的建筑规制也十分熟悉。记得《说园》里有《村居与园林》一篇,让人对一面栏杆的桥豁然有知。原来农村的桥大都没有栏杆,为的是村民挑担牵牛之便。即便有栏杆也只一面,不然无法转身。至于造园艺术中的小流架板桥,溪水点步头,皆从农村中学来。可见从周先生的学问皆有源头活水。临别我请郭先生写篇介绍十笏园的小文,先生慨然应允。

回到北京不久收到郭先生来稿,因园林而结识新友让他高兴,随后送我石刻印章一枚。此后经年因工作变动,未及和郭先生继续往来,但那枚印章我一直保存着。三十年过后,我因事复去潍坊,在楼宇栉比的间隙找寻当年的十笏园。园子尚存,然在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的反射下颇像一个风烛残的年历史老人。托熟人打听消息,希望重见郭先生一面。回话说先生还在,只是中风在床,恐来日无多。

2014年去杭州,在陈从周先生督造的郭庄流连忘返,可惜没有时间去南临杭州70公里的南北湖,那里有先生的心血,也有“陈从周艺术馆”(又称梓园)。 “梓园”西侧是先生的墓地,上有先生的雕像。2001年5月7日,先生骨灰从上海运至,安放梓园内。蓦然记起惦记中的郭先生。潍坊方面说,郭子宣先生中风加重,已于两年前过世。纷纷然各地毁旧苑建新园消息不断,凭窗翻检出《说园》再读,独自怆然。

(原标题:念陈师,忆《说园》)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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