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证言——跟着法医去探案》  秦明 著   重庆出版社

秦明出版过《尸语者》《无声的证词》《第十一根手指》《清道夫》《幸存者》《偷窥者》等多部法医学小说，本本畅销，其中几部被改编为《法医秦明》系列刑侦连续剧《法医秦明》和《法医秦明之幸存者》，是国内首部法医题材网络剧，据媒体报道，大数据统计第一季的播放量超过12亿，成为现象级的行业剧，他在微博上有超过500万粉丝，看过他书的读者想必很熟悉他的座右铭“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惟愿人间太平”。

几年前，秦明只是一名经常出现场、参与公安系统大案要案侦破的普通法医，某一天他下班后打开电脑开始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创作成小说《尸语者》，一炮而红。如今他与《心理罪》系列的创作者雷米、《暗黑者》的创作者周浩晖、《江宁探案录》的作者江宁婆婆被读者们称为中国四大刑侦作家，读者们叫他“老秦”、“秦叔”，“老秦”的粉丝们叫“芹菜”。“法医秦明”这四个字已经成了一个品牌，大家似乎想不起来这就其实是一个80后小伙儿的真名。

在1999年香港TVB电视剧《鉴证实录》走红前，民众对法医了解甚少。就连世界法医学之父宋慈（西方普遍认为宋慈于公元1235年开创了“法医鉴定学”），在电视剧《大宋提刑官》热播之前都鲜为人知。1998年高中毕业秦明选择皖南医学院的法医学专业时，法医学还是个大冷门。那时候，人们甚至不愿意跟做法医的人同桌吃饭。2005年，获得医学和法学双学士的秦明考入省公安厅。从大一实习算起，秦明至今参与检验尸体2000多具，亲手解剖了近1000具尸体。法医的工作是忙碌的，他的微信名为“奔跑着的秦法医”，永远在出现场，跑过全省最偏僻的地方，熬夜解剖加快破案速度。

在秦明写作的《逝者证言——跟着法医去探案》一书中，他一反小说的写作手法，科普与探案故事双线并行，算是他第一本正式的科普图书。法医对于常人来说是个神秘而冷酷的职业，我们想象不出他们在生活中是什么样子，他们的烦恼是什么。秦明笔下的法医或幽默、或呆萌、或高冷、或文艺，就像我们身边的朋友，他们可能忙起来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工作环境不是实验室般整洁干净，到乡村时甚至就地取材，摘下块门板、接个水管就临时搭建起了验尸房。他们随时提着小箱子，箱子里从手术刀、镊子、锯子、锤子、试管、化学用品等一应俱全，他们身穿浅蓝色的一次性解剖服，戴着防毒防臭面具。他们有时爬到深山老林中看现场，有时换上蛙人的衣服大冬天下水捞尸体，有时面对伤残鉴定家属的质疑和围堵费劲解释……咱今天不讲法医技术，主要讲讲在国内法医的日常。

一边艰苦一边骄傲

首先，秦明介绍了我国法医的组织结构。国内对法医学的定位是“为法律服务的一个医学分支学科”。在我国，法医职位并不是只有公安机关才设置的，所以别以为法医永远出入凶案现场，其实法医的日常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伤残鉴定。在检察、司法、教育等系统都有法医工作人员的身影。

秦明提到，2004年全国人大的相关决议出台后，各地社会司法鉴定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这些机构吸收了一些刚刚毕业的法医学专业学生和已经退休的法医前辈进行法律相关的医学鉴定，属于营利性质，受司法部门管理。比如在交通事故中，伤者的伤残评定，比如职工在工作岗位受伤后的伤残等级评定，这些都是司法判决和制定赔偿金额的重要依据。检察院的法医岗位会在涉及公安机关刑讯逼供、有嫌疑人死亡等情况下进行检验得出结论。

当然，我们最常见的一类法医就是公安机关的法医了。秦明透露，公安机关的法医平时不仅要在“法医门诊”接待伤害案件中的伤者进行损伤程度鉴定，还要24小时开机，随时出一些非正常死亡的现场。交通事故死亡现场也需要法医吗？是的。自杀现场也需要法医吗？是的。意外坠楼现场也需要法医吗？是的。这些现场公安法医必须一一出勘，防止一些隐形案件的存在。命案就更不用说了，哪怕凌晨，哪怕在休假，法医接到消息都必须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不过我国目前只有在县级以上的公安机关中才会设有法医职位，最基层的法医技术人员是县级公安机关刑警大队技术室的法医。市一级的公安机关刑警支队会有个机构叫作“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设有法医室。省级公安机关刑警总队也设有法医科，公安部的物证鉴定中心也有法医处。

如果重大案件久久不能侦破，省级公安机关法医就会下基层给予帮助。这也是秦明们跑遍全省的原因，大部分小县城、乡镇没有法医，或法医人才不足，一旦遇到疑难案件，需要向省市请求法医专业人才的支援。这么看，法医大部分时间不是坐办公室或实验室里的，比如秦明小说中一个年轻活泼的法医“大宝”便是个坐不住办公室、一出现场就兴奋的角色，口头禅是“出勘现场，不长痔疮”。而能“惊动”公安部法医专家们出勘的，都是非常重大的案件。

到命案现场后做什么

当命案发生后，往往是基层警察先抵达现场，这时警察有个重要的工作要做，以便为后续的技术部门做好准备工作。第一项工作就是我们在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用警戒带将现场和外界隔离开来，禁止无关人员进入现场。先期的勘查人员进入现场后，首先要对现场是否有险情（如爆炸、有毒气体、犯罪分子仍在现场等）进行排查，确认安全。其次，勘查人员会用勘查踏板（小板凳样子的东西，可以防止踩踏地面而破坏痕迹物证）将现场铺出一条通路，这条“踏板桥”可以让法医进入现场后直通尸体。一切准备完毕后，就技术部门（包括法医）就可以进入现场进行勘查了，通常首先进入的痕迹检验专业的，其次是法医。

法医虽然只是现场勘查的其中一个警种，却是至关重要、掌握信息量最大的一个警种，如今，法医已经成为命案侦破工作的重中之重。痕迹专业技术人员会先给法医固定好地面有价值的痕迹，用粉笔画好，没用粉笔画出的就是法医可以踩踏的地面。法医走进现场，先对周围环境有一个大致地了解，观察现场的血液形态，在脑中有个大概的记忆。然后法医确认被害人死亡后，先对被害人周围进行观察，之后再观察尸体，秦明总结这叫“由外周到中心”。

法医在现场会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叫现场尸表检验。法医需要先观察尸体的情况，如姿势、状态、衣着、首饰、伤口和可能的死因，然后检验尸体现象（如尸斑、尸体僵硬程度、腐烂程度等）。秦明总结这个顺序应“由静到动”。同时可以在尸体上和周围发现一些与犯罪相关的证据，如毛发、呕吐物等。现场检验完，法医就要把尸体运往解剖室进行全面的细致的解剖了。

“如果只会解剖尸体，那么就只是个解剖工而已，绝对不是法医。”秦明看来，法医还要综合各种信息进行一定的推理，凭借的不仅仅是扎实的理论，更是丰富的经验，“一名优秀的法医，不仅要胆大心细、明察秋毫，更重要的是突出的推理能力。”法医可以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刑警做出现场重建，能分析出作案人数、时间、地点、工具、手段、动机、过程，甚至还能分析出犯罪者的个人特征和作案条件，帮助划定侦查范围。秦明看来，法医之所以不能仅顾眼前的尸体，而是要观察全局，皆因任何孤立的证据都不能成为直接定罪的依据，必须找到完整的证据链，而且能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现场检查的原则是“勘查务尽”，力求掌握整个现场发现的线索。

法医是个体力活儿

“法医既是脑力劳动者，也是体力劳动者。除了现场勘查需要体力支持以外，尸体检验也是需要体力支持的。”法医是个体力活儿，解剖一具一百多斤的尸体就得数个小时，更别说碰上疑难案件、多人死亡案件、尸体残缺不全等复杂的案件了，需要连续昼夜不休地站在解剖台前，身体超负荷运转。尽管如今对法医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法医专业也蓬勃发展起来，但一线法医仍供不应求，“人少事多”。

尸体解剖可以是法医工作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能考验一个法医水平的工作。尸体解剖一旦开始，法医就要对尸体的颅腔、胸腔、腹腔、盆腔和脊髓进行全面的、地毯式的解剖，不放过一个细节，不造成一处错漏。柔弱的法医恐怕无法胜任，比如他们每具尸体切开颅骨时都要用骨锯锯开，解剖胸腔时有时要剪开肋骨，人的骨头何其硬，没点力气根本做不来。

很多读者不解，一个人看上去就是被刀刺中了心脏而死，为什么还要解剖呢？秦明曾写过一个案子：一个小男孩被他的亲生父亲杀死， 是按在水塘里溺死的。那么是不是法医只要解剖胸腹，确定其有水性肺气肿、胃内有溺液就可以了呢？其实不然，法医在解剖死者的头部后，发现死者头颅内有巨大的肿瘤，因为肿瘤不断增大，势必会导致患者死亡，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几乎无法挽救他的生命。父亲杀死孩子也是为了不愿看到孩子痛苦地生存下去。因为法医的这个发现为这位父亲减轻了罪责。

秦明还特别写到了解剖的“刀法”，我们在美剧中经常看到的Y字形切口是许多国外法医通用的术式，即在胸腹表面划一个Y形切口。而我国法医通常使用的却是直线切法，即从颈部一直划开到耻骨联合，打开胸腹腔。

书中还探讨了不少关于死亡的问题，以及不同国家关于死亡的医学判定。网络上有个关于法医的笑话：局长问法医，死者的死因是什么？法医回答，死于解剖。由此可见，法医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受害人死亡，不然遇到“假死”等现象，后果不堪设想。那么如何确认死亡呢？其实这并不难，有太多特征可以确认死亡了，比如尸斑、尸僵等。古时候因为科学不发达，大家无法判断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就装进了棺材，一段时间后人又活了，便成了鬼故事。秦明就亲身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次一位老人家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他的家人以为他已经死亡，就报了警，秦明到现场后正准备检验“尸体”，老人家突然活了过来，倒把秦明吓了半死。从那以后秦明就牢牢记住一条：法医到达现场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当事人是否死亡。

（原标题：在中国当法医是什么体验？）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