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4岁的李燕是画家李苦禅的儿子，自幼学画，曾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的他现在已经退休。

徐德亮在北京文艺广播的节目《艺海说宝》播出“李燕聊白石老人”系列节目后反响强烈。2015年，他又集中了三个月去李燕家采访“李燕聊苦禅老人”，“李先生安排茶水，一聊两个小时，而且分文不取。”徐德亮说，如果不是这个机缘，作为弟子“我都没机会请师父这么长时间、这么系统地讲师爷”。之后徐德亮在北京交通广播的《徐徐道来话北京》中也播了一部分与李燕先生的对谈。

但电台由于各种限制而有许多没有播出的内容，李燕先生家中也收藏了许多从未示人的画作，也无法在节目中展现，由此李燕和徐德亮决定将这段回忆写成一部完整的书，书中收录了大量独家秘藏的画作和老照片，把读者们带回那段过去的时光。《李燕聊李苦禅》一书一写就50万字，成了一本厚重的回忆录。“我要是讲肯定不会别人讲过的，我不会讲‘齐白石是人民的教育家、著名的大写意画家’，我肯定讲那些我看见过的、听我父亲讲的、别人不知道的那些事儿，其实不久以前的事儿，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了。”李燕告诉记者，“少说观点，多讲真事，比如白石老人受骗的事儿。”

大师级画家最集中的宿舍

“我在北平出生，苦禅老人给取的名，燕京出生嘛，就叫我李燕。出生没满月，我母亲就抱着我上济南去了。”李燕说，“先父李苦禅那个时候参与了八路军的地下工作，为了家属安全，叫我们远远躲着去。”日本投降后母子回到北平，一家住在西城的什锦坊街，对父亲李苦禅最深的印象就是“老拿着个毛笔在桌上划拉，后来才知道那是在作画”。

李燕一家换过很多住所，印象最深的是大雅宝胡同甲2号，1949年后中央美术学院的宿舍，“这个门牌儿要说，因为这可能是全世界大师级画家最集中的宿舍，长条形的”。在一张罕见的老照片上，李燕跟着母亲，旁边还有邻居们：徐悲鸿、廖静文、李可染、叶浅予、齐白石、邹佩珠、范志超、王朝闻……

李燕就这么和大画家叔叔伯伯们一起长大，有时到别人家里玩，看到别的画家的孩子们吃穿用玩很不错。“有个比较，那很明显，人家好，我就差点儿，孩子容易羡慕别人，我一羡慕，父亲就冲我瞪眼：不许羡慕，没出息！”李燕回忆，“49年前的钞票毛极了，我的平板床硬，褥子又薄，我垫着一寸后的钞票，舒服着呢。现在你想试，你也试不着了。”

从小画画满城跑

李燕到13岁接受正规的书画训练，此前他拿着石头笔在地上画画，父亲李苦禅也不指导。“我父亲讲，孩子啊，天真，看什么都新鲜，画出来就有意思，别老拿大人的意志去指导他。儿童这个时期，就由着他的性子画去。”李燕说，那时候一帮孩子到处串，去郊区、去城墙、去动物园，“那会儿城墙还没拆呢，城墙上头就是我们孩子的天地，大人看不见，齐化门那边有个马道，孩子能钻进去，哎呦呵，全放开了，那简直是天地人三不管了！”

儿时的李燕看见父亲画什么他就画什么，刺猬、螳螂、蚂蚱、蛤蟆、草虫……“一出城就能接触到农村生活，东郊那时候环境还没污染呢，护城河里有碧绿金线儿的青蛙，两边就是野菜。”李燕为了画水车，差点把手掩了。“那时候出去丢不了，也没有多少流动人口，跑丢了有人给你送回来，我出去玩回来就画。”

“我在问问题的时候有意问一些关于苦老是如何教孩子画画的，问李燕先生小时候，四五十年代的北京是什么样儿，当年黄永玉是怎么带着他们这一帮美院的孩子们出去玩儿的事儿，非常有意思。”徐德亮说。从城墙上的酸枣树到野苋菜，李燕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的老同学都说我记性好，很多事几十年不用，突然提到这个，嘣儿，从脑子里就蹦出来了。”

一堂“清华美育公开课”

徐德亮觉得，大家可以把这两本书当成是一堂“清华美育公开课”。“就连艺术院校的学生们都不知道吴昌硕、齐白石到底好在哪里，评齐白石只能说一句‘形象生动’。”徐德亮说，自己就挖有意思的事儿，“越有意思越好，我不知道的那些事儿基本大家就都不知道了。”

李燕不讲这些，讲的都是故事。“齐白石老人当年晚上点着油灯画画，后来在我四叔做工作以后才安了电灯，怕电费贵，也怕把雷公引下来。”李燕说，现在电视节目里介绍一个画家就孤立地介绍他如何好，“多少好词儿都堆在他身上了，好词儿要好用，每次都用那些词儿没意思了。”

“齐白石老人当年一张画就卖两块大洋，少不少，但没办法啊，两块大洋在那时候能买最好的加拿大面粉50斤，买本地的土面就更多了。”李燕感叹，当年两块钱的画也是艺术品，现在的市场上拍卖，“因为种种原因，已经上千万一幅了，还有的过亿了，现在人们走入很多误区，把虚假的市场价值等同于艺术价值，我们要从价格中走出来，回到艺术本身，去欣赏大师的作品。”

“徐德亮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对传统文化了解的比较深，有这个根底，要不然我不会教他画画的。现在有的人不但没有文化，还是负文化，我教他先得填坑，填平了才能在上头搭帐篷，还只能搭个帐篷，太费劲了。”李燕看来，现在学生的文化水平一届比一届低， “我现在有选择性地、业余时间带一些学生。我跟德亮聊能聊得上话，别看捧哏话不多，他捧哏捧得好呢，我这个逗哏就说得好。”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  记者 陈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