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奖揭晓侯孝贤执导《刺客聂隐娘》获五大奖 还原真实唐朝
2015年11月26日讯,11月21日,台湾金马奖揭晓,侯孝贤导演的《刺客聂隐娘》一举囊括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造型设计、最佳音效五项大奖,成最大赢家。《刺客聂隐娘》自上映以来,好评不断,同时也争议不断,好评者赞其为“写意江湖、展现大唐古典之美的文化盛宴”,争议者则聚焦于台词的文言化、故事的隐晦等诸多方面。
抛开电影艺术层面的争论,如果我们藉由此片之唐朝意象来还原一个真实的唐代,哪些如实,哪些又有误差?记者就此专访台湾禅者、文化评论人林谷芳先生。多年前,他曾以唐传奇的写法为自己留墓志铭,其中后两段颇为传神:“……后,不知所终。某某年,长安肆中,人尝见一老者,须发皆白,冬夏一衲,不畏寒暑,常佯狂而歌,时人以为乃林谷芳者。”而多年以来,他也以这样的古风往返于两岸,致力于禅家锻炼,民族音乐美学,以及古典艺术与当代生命之间的联接。在自许为契于唐人情性的他眼中,《刺客聂隐娘》片中的唐朝,是否就能代表一个真实的唐朝呢?
我们能通过《聂隐娘》抵达唐朝吗?
一、依照画来建构唐朝的利与不利
孙:知道您是喜欢唐朝的,而且行文做诗也特别有唐风,若干年前记下您为自己写下的墓志铭,基本就是唐传奇写法。所以想跟您谈谈侯孝贤的《聂隐娘》。也就是当一个导演调动所有艺术元素来呈现他心中的唐朝时,这里面如实的部分有哪些?哪些还不那么唐朝?
林:谈唐之前先说说宋。当我们从生命情性、时代气象来看历朝历代的话,宋就是个重要的转折点。宋之前更多阳刚,更多开放性。这样一个社会氛围,或者说生命特质,一直可以上溯到魏晋。也就是在魏晋清谈兴盛时,儒家那些比较名教规范的东西在当时是被摒弃的。
之后南北朝又有五胡十六国,接着就是隋唐盛世,这一连贯下来,近乎有五六百年时间,儒家规范的、内敛的东西在中国都不占优势。尽管从社会结构来看,还是以儒家为本,但就生命情性的挥洒、就宇宙观、生命观的领略,儒家在这期间并不算主流。
但到了宋之后,无论从社会组织乃至审美、宇宙观生命观等等儒家则占有主导地位。如果在这一点上没有基础认知,我们就不容易了解中国文化的气象之变,也就会把中国文化从单一角度扁平化。
就这个角度我们来看待《刺客聂隐娘》的唐代意象,首先能发现,它的意象主要来源其实是画。许多人看这电影会联想到历史名画《韩熙载夜宴图》。而画又是什么,画本身是一个凝固的静态瞬间,如果没有像陶俑里面人物活泼的动姿相辅助,单从画本身本身来想象真实的唐朝,可能会让我们产生错觉。
而即就是通过陶俑,俑的本身,有些是冥器,也就是陪葬品,还有些所描述的对象是黎民百姓。在我们想要重建一个理想的、比较文人化的唐代形象时,这些也可能被我们忽略,或使不上力。
这样来看刺客聂隐娘,就比较清楚了。它就是从画中出来,带着些文人气息的角度,来看待并重建那个时代的色彩、生活与美学的。
这样的复原,有它的成功之处,比如从服饰、色彩以及建筑空间来看,单从银幕呈现,两岸所拍的古装片中能像这样还原唐代的,基本前所未见。也所以对许多人来说,从这里看到的中国既熟悉又陌生。
孙:为什么说它既熟悉又陌生?
林:因为中国过去拍历史古装片,受明清影响大,顶多有些宋代的影子。像他这样尽心追摹,甚至有些镜头到日本去拍——毕竟有些地方日本还保留了唐朝的遗韵,那样的唐朝的确是我们以前没在片子中看到的。
但如此的唐朝,如果再从生命情性乃至生命观来看的话,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它就是呈现出某种程度的悖反。就是唐朝本身所带有的外放、雄浑特质,并无法在那些静态、凝固的“画面”中给体现出来。
孙:对,我承认那画面是美的,也可能很画面很唐朝,但因为是侯孝贤拍的,他拍东西又从来很静很缓……
林:是比较幽微的、静态的,比较享受一种氛围营造的那种。
孙:这使我又忍不住想到您以前说的台湾文人身上那种明文人气质了。也就是我还是能从他唯美的唐代看到台湾一向的明代审美,
林:可以这么讲。正如台湾许多表演艺术都在这里出现问题。包括无垢、林怀民的云门舞集等,他们的“内敛”不小心会带来气的不畅。
孙:而如果感觉不畅就基本不是唐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