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聂隐娘》的宣传活动，第一次听到侯孝贤开口说话，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想象中的侯孝贤跟真人完全不一样！

他说话中气十足，且带着少年心性和一股天然的率真。记者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在他面前，问的问题自然不在一个层次。有一个女孩问，“你对于《聂隐娘》的票房在乎吗？”他毫不客气地说：废话，你说我能不在乎吗？只有让老板赚了钱，我才能拍下一部电影！

可能说话方式有点直接，但并不让人讨厌。这是侯孝贤的魅力所在。所想即所答，在现在虚荣的娱乐圈，尤其是一种难得的品格。

他说，有一次自己去姜文家吃饭，结果姜文和妻子周韵都认为他很像“大侠”，他自嘲道：我没觉得自己哪里像大侠了！不过这次见面，让他看上了周韵身上的气质，让她在《聂隐娘》中扮演田元氏和精精儿，一个人的两种身份。

他说自己在现场从来不指导演员表演，这有点让人感到意外，周韵饰演的田元氏在影片最后被丈夫田季安识破身份，后者要杀她，结果大儿子挡在母亲的前面，最终田季安下不了手，撒气乱砸东西。表演的时候，摄影机一直开着，周韵最后主动加入一个细节：对着用佣人说，赶紧收拾东西！这个细节让侯孝贤赞不绝口，他透露自己不指导演员表演的诀窍，就是要把现场所有的环境和氛围营造出来，演员一旦进入环境，会有自然的流露，一切水到渠成。

看得出，侯孝贤跟张艺谋一样，对于布景有苛刻的要求。《聂隐娘》中除了山、云、风、雾、树林等自然环境外，最抢眼的就是片中的唐代木头建筑，让人过目难忘。这些建筑都是在空地上搭建的，就是为了能够让真正的风和光影进到屋内，这种对细节的偏执，应该是老一辈电影人的优良传统。

《聂隐娘》是一部侯孝贤式的武侠电影，就像《一代宗师》是王家卫的武侠电影一样。光从形式上讲，《聂隐娘》像极了侯孝贤本人，长镜头像极了他本人的沉默，大音无声；而瞬间爆发的功夫对决，就像他开口说话，让人陡然一惊，没有任何客套，但自有他的思维和哲学体系，让人信服！

他说，自己很喜欢看书，《聂隐娘》就是中学的时候看到的，但话锋一转，又说，光是看书并没有用，还需要跟现实接触，“我在台湾可是有案底的人。”没错，说这话时，他有点炫耀。

《聂隐娘》看似对白不多，但人物关系却比较复杂，很多观众看第一遍很难完全明白。但看明白以后发现，原来这部电影中，传统的戏剧元素一点没少，朝廷争斗、三个女人跟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路上追杀、父女谅解等情节其实都很常见，但通过侯孝贤的讲述，产生了强烈的陌生化效果，这是他厉害的地方。

很显然，侯孝贤不是张艺谋，他应该是拍不出《活着》这样的充满普通人生存哲学的电影。侯孝贤的电影中有着自己的思维体系，就好像《聂隐娘》中聂隐娘对于有孩子的父亲下不了手一样。你很难解释清楚聂隐娘的动机，但她就这样坚持着，有点像江湖中的道。

比起大侠二字，我觉得用硬汉来形容侯孝贤更加适当。用了7年时间，多次资金中断，最终将《聂隐娘》摄制完成，影片个人风格十足个人，以后聊起中国武侠片时，侯孝贤的《聂隐娘》应该谁也无法忽视了！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王金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