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娟娟

57年前，我走进了北京幼儿师范学校。由于专业的需要，我们学校在音乐教学上对学生特别加强了教育和培训。除学习一般师范学校的课程外，还要学习唱歌、视唱乐理、钢琴等多门音乐课程。这也使得我们学校“与众不同”地拥有一支接近10人的“庞大”音乐教师队伍。这些教音乐的先生们，各个业务精良、教学优秀。其中，曹先生更以他灵活的音乐教学和独具的音乐天分受到同学们的喜爱与尊敬。

和学校里大多数毕业于艺术专科院校的音乐老师不同，曹先生毕业于早年的北京师范学校，教我们时已经五十多岁，虽然是老师队伍里的长者，但工作起来，不管是给我们讲视唱练耳，还是示范钢琴弹奏，曹先生时刻都充满了活力。记得我们刚刚学习五线谱时，曹先生很风趣地把不同拍子的音符分别叫做“冰凌瓢儿”、“钢种勺儿”什么的，简单又形象，让我们这些原本只粗懂简谱的学生立时被带进了那“行走”在“线”与“间”中，满是拖着不同“尾巴”“蛤蟆骨朵儿”的五线谱世界……又比如给四四拍的歌曲打拍子，曹先生站在讲台上，边说边抬起双臂，只用了4个字，“摁、掐、推、捧”，就让讲台下的我们将这简练的语言和形象的动作牢牢记在了心中。后来，不管是在工作中辅导学生合唱队，还是退休后为社区老年合唱团排练，只要是四四拍歌曲，我都会凭着曹先生曾教过的“摁、掐、推、捧”简单四字，轻松无误完成指挥任务。

曹先生灵活的课堂教学令人记忆深刻，比如在讲音程的课堂上，他会拿来一把二胡，为我们讲述两根弦之间五度关系的同时，还会适时地为我们拉上一曲。

新华社资料图

和曹先生接触多了，我更发现，曹先生简直就是一个音乐全才！

先说他为我们展示的各种乐器：除了二胡，曹先生还先后为我们带来过笛子、笙、小提琴等多种乐器，每次都是一边演奏，一边耐心为我们讲解有关的乐理知识。这样的课堂，老师在上面讲得津津有味，学生在下面听得兴趣盎然。

除了会演奏很多乐器，曹先生还喜欢修理甚至自己动手制作一些小乐器，他曾将几把破损的二胡经过拆开和拼接后又重新使用，也曾用自己亲手做的笛子拿到课堂上为我们吹奏。他对我们说，音乐的美妙声音就在我们身边，你们看，就是我们吃饭用的碗都可以敲出不同声音，只要我们用耳听、用心记，就可以把它们排成音阶，奏出一些小曲子来……

专注于音乐教学的曹先生还很喜欢创作歌曲，除了前面提到的那首幼儿歌曲早已编入幼儿园音乐教材，曹先生创编的很多视唱练耳曲子也都编入了那时幼儿师范学校的音乐教材。当然我看到最多的，还是曹先生在校园中的一些即兴创作。

那时候学校里经常举办大型集体活动，比如野营拉练、汇报演出、农场劳动以及运动会什么的。这些活动既少不了曹先生的身影，更少不了曹先生的创作。有时候是曹先生把老师或同学编写的诗歌或是快板现场谱写出曲子，有时候则是曹先生连词带曲一并即兴创作，或是自己一人为大家演唱，或是教大家唱，为活动现场增加了许多有趣的花絮。

曹先生在校园里为我们创作的最有名，也是最“实用”和“流行”最久的谱曲，就是天天在学校广播喇叭里放送的“眼保健操”歌——那时，为保护学生视力，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天天都要做眼保健操，一般是在节拍口令下，对几个穴位进行按摩。但到了我们学校，经过曹先生“运作”，一个简单的眼保健操也变得“五彩缤纷”了：曹先生先把每一个穴位的具体位置写好歌词，然后再为整段歌词配好曲谱，于是，在一个同学按节拍的口令下，由曹先生亲自吹笙带着几个学生连伴奏带配唱——我们学校独有的眼保健操歌就是这样“诞生”的。

因为曹先生的影响，我决定学吹笛子。有关的乐理知识，曹先生早就给我们讲过了，剩下的就是买一支笛子自己练习。于是在一次课余闲暇时，我走进了曹先生那间类似乐器修理车间的房子，准备向曹先生讨教如何买一支便宜好用的笛子。那屋子是爱修理乐器的曹先生与我们学校负责钢琴调音、保养的赵师傅共同休息及工作的地方。屋里有几架待修的钢琴、风琴，一个长长的木条案上摆着一些残破的二胡，还有一些竹笛和一些工具，屋里虽有些凌乱，却在曹先生与赵师傅不时摆弄乐器的声音中，让人有别样的感觉。

听说我要买一支竹笛，曹先生很高兴，立刻放下手里正在修理的二胡，从一个角落拿出一支黄颜色的笛子，对我说：“你就要这支吧，这是我从五十多支里挑出来的，保证是质量最好的，而且是G调的，初学者用G调的笛子吹起来更容易学……”我心里很感动，为曹先生对音乐的执着，也为曹先生对学生的一片真诚。

那以后，从这支一毛五分钱的竹笛开始，我从不会吹到能吹响，到吹出细调，再到工作后也像曹先生那样在课堂上为学生们吹奏一支歌或一首曲。再后来，我为学生挑选笛子时，也会对他们说，要买G调的……

五十多年过去了，曹先生的教诲，曹先生站在讲台上的身影，曹先生曾经和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依然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样的教与学，那般的师与生，令人沉醉，让人怀想。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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