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师与法国学生双语通信都聊些什么?笔下有无尽风光和深情
像三十多年前一样,圣诞节前,我给我的法国学生于尔沃先生用汉语写了一封贺信;春节期间,我也收到了他用汉语写的回信。现如今,用笔写信的人虽已寥若晨星,可我与于尔沃先生三十多年来却一直坚持用笔通信,乐此不疲,即使我出国工作,也从未中断。
作者 王世生
在法国阿维尼翁,演员在街头向观众推介其主演的作品。新华社记者高静摄资料图
于尔沃先生是法国南方名城阿维尼翁一所中学的哲学教师,年龄比我大八岁。于尔沃先生十分热爱中国文化,他于1986年暑假来北京语言大学进修汉语,那年来北京语言大学进修汉语的十几个法国人多数都有工作,他们被编成一个班,由我和张老师负责教学。在法国,他们只学过一点汉语,故而面对全新的初级汉语教材感觉相当吃力,但他们十分刻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于尔沃和其他法国学生一样,觉得这个假期过得非常有意义,他不仅提高了汉语水平,还深入地了解了中国,并与中国老师结下深厚的友谊。
于尔沃先生回国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他用汉语给我写的信。虽然字歪歪扭扭,几乎每个句子都有语病,但我还是弄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他说自己回国后继续利用业余时间,在一个大学办的语言班学习汉语,还请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到家里辅导。从这封信开始,每到圣诞节前夕,我就用汉语给他写信。凡是我觉得他理解起来有困难的词语,就在括号里先注明汉语拼音,再译成法语。同样地,每到春节,他就用汉语给我回信。为了提高我的法语水平,他给我寄来我特别爱读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和一些儿童读物。
1990年,我有幸被国家汉办派到法国的马赛第一大学任教。这个大学坐落在离马赛三十八公里的埃克斯小城。阿维尼翁离我所寓居的埃克斯小城不太远,于尔沃先生还在埃克斯小城生活了许多年,1991年暑期的一天清晨,他驱车来到我的住处。他带我游览被誉为“现代艺术之父”的保罗·塞尚曾描绘的圣维克多山、左拉故居和几处值得观赏的景点。饭后,便带我去阿维尼翁。阿维尼翁虽然不大,却是个古老的城市。他带我参观了教皇宫、大教堂和古城墙,还有我最感兴趣的架在罗纳河上的贝内泽断桥。我对于尔沃先生说,我早就知道阿维尼翁有这样一座断桥,因为我在北京大学学习法语的时候,买过一本法国出版的为初学法语者编写的书,书中有一首民歌《在阿维尼翁桥上》:“在阿维尼翁桥上,人们来跳舞;在阿维尼翁桥上,人们旋转着跳舞:潇洒的男士们这样跳,高雅的女士们也这样跳……”他听后微笑着说:“这首民歌在法国家喻户晓。”
我问于尔沃先生:“这座桥为什么只残存了四个桥孔?”他说:“贝内泽断桥始建于十二世纪,原本是木制的,可惜后来坍塌了。修复后的桥有二十二个桥孔,桥墩也更加坚固,结果到十四世纪又坏了,只剩下四个桥孔,没有再修复,却就此成了举世闻名的古迹,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完贝内泽断桥,在返回埃克斯小城的另一条路上,他不顾劳顿,又带我参观了一处古老的西班牙斗牛场,还饱览了几个小镇的风光。
1992年,应于尔沃先生之邀,我和来法探亲的妻子乘火车,去了一趟他乡间别墅的所在地伯美特(在法国,中等以上生活水平的家庭一般都会置两处房产,其中一处为度假时居住)。他的别墅很大,没有围墙,四周也没什么民居,房前有个游泳池。走进室内,只见各处摆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墙上悬挂几幅色彩艳丽的油画。正巧于尔沃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也在。于尔沃的妻子胖胖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当时她在非洲儿童救济中心工作。她爱孩子,却不能生育,两个女儿是他们从专门机构领养的:大女儿皮肤白皙,是突尼斯人;二女儿皮肤黝黑,祖籍马里。于尔沃先生与我的通信里,几乎每次都会提到这两个宝贝女儿和他们的后代,他还经常把孩子们的照片寄给我,让我分享他们的幸福和快乐。
1997年,于尔沃来信说他退休了,终于有充足的时间著书立说。他还像以前那样看电视、听广播、读报刊,时刻关注着中国,想再次来到中国,“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中国的变化。不料天有不测风云--2003年,他的腿部关节出了问题,不得不手术治疗。紧接着又在2004年罹患十二指肠癌。我去信安慰他,鼓励他与病魔作斗争,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他每天都侍弄花园,每周按时参加合唱团的活动,同时坚持学习汉语,笔耕不辍,已出版了四本哲学专著。2017年11月,他终于圆了重游中国的梦,随团游览了上海、重庆、西安、北京等地的名胜古迹和自然风光。他在来信中写道:“我看(到)中国经济的进步非常大,他们(旅游团员)都有好感。不过(游览的时间)太快……”
于尔沃先生已经快八十四岁了,他曾在信中说:“我总是关心中国的情况,关心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经验。”我由衷敬佩这位好著述、爱学习、重友情、乐观向上并且对中国人民怀有深厚感情的法国老人。我们会继续用汉语通信,把这份友情延续下去。
(原标题:与法国学生通信)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