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史锦萍

雪后晴好的冬阳，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沐浴清新湿润的空气。

漫步公园，接连看到几位骄傲地腆着大肚子的年轻孕妇，身旁一侧是小心翼翼的准爸爸亦步亦趋，另一侧是上了年纪的亲娘或婆母亦或阿姨保姆，手提挎包里鼓鼓囊囊的储备，无外是准妈妈的壮嘴嚼头及水饮……

不由得感慨万千。

想起自己当年做准妈妈时那些或自行其是，或莽莽撞撞的趣事、糗事。

上世纪80年代，返城大龄青年的我好不容易跻身国营大厂科室里工作，已是连年的优秀党员、模范青年，一心一意积极进取天天向上。夏季，厂工会为丰富职工生活首次举行青年游泳大赛，可惜我们部门一边倒的学究型技术人员，旱鸭子多，体能弱，没人参赛。为了集体荣誉，已经初孕的我瞒着所有人硬是大咧咧报名参了赛，凭着小时候常年嬉水的童子功，还分别拿下了50米、100米蛙泳两个第一名奖项。科室里一片沸腾，高工级别的老科长脸上泛着光，颇为得意的笑迷了眼。过后不久“东窗事发”，我遭到了老科长和全体师傅及家里所有人“经久不衰”的批评、数落。

那个年代，自行车是大众代步最普及的交通工具，我上班的骑车路线是长安街沿线，从城西的礼士路到东部的大北窑，每日晨迎朝阳暮送晚霞，晒得黝黑，健身又惬意。那年恰好淘换到一辆最新款式的可折叠收缩的“五羊牌”轻便女式自行车，鲜亮的蓝白色调，喜爱之极。尽管已是孕中期，“负重”加码了，但我还是自恃体壮，一意孤行，每天挺着肚子蹬车川流在长安街东西。一天傍晚，我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裙，从东城一路裹挟在蹬车大潮里浑身冒汗往家赶，在西单宽大的十字路口，本以为可以加速抢个绿灯的小尾巴，谁知瞬间变了的红灯闪烁，我的自行车前轱辘正巧压过了白色标识线，马路中间站着的交警果断给了明显的停止行进的手式，我们一排自行车戛然停下。我下意识地猛然捏闸急刹车，惯力加上慌乱，我竟从后边跨腿迈下了车座，是以前骑男车的标准动作，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穿着裙子呢。只听到“滋啦”布匹的撕裂声，我也被拉力绊倒在地。好在身体没有伤，但短裙侧面撕开了一段敞口，只能用手紧紧拽住，掩饰不雅。手忙脚乱中，就看见一袭制服的中年交警飞速跑过来，帮我扶起了自行车，扭正了把位，嘴里还关切地询问伤情，最后不无诧异的追问：“怎么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万分尴尬中我语无伦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交警敏锐地发现了我的状况，说了句：“多悬啊。等着啊！”又飞速跑向路边岗亭里。再跑过来时，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汗衫，对我说：“先把它系在腰上吧。”我满脸通红地接过来，系上，正好遮挡了裙子的豁口，腾出了两只手握着自行车把，万分感激地继续骑行。

第二天傍晚我把洗叠得整整齐齐的汗衫归还，却是另一位交警当班，只记得他告诉我昨天那同事姓王。

那之后，家人坚决不让我蹬自行车了，我只能稳稳妥妥地坐公交车上下班。

当准妈妈的最后时段，已经歇产假的我，仍然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一门心思又迷上了电影院，每天东奔西走地赶场，把以前想看没时间看的电影都看了个遍。最好笑的是临产前一天，我居然摇晃到三里河礼堂排大队买了票看最新上映的《庐山恋》，我的座位号还是难得的横排最中间的好位置。整个电影院座无虚席，我这个“肥大”的孕妇，一场电影居然上了三四趟厕所，从中间位置挺着肚子挤出来挤进去，半排的观众逐一站起给我不停地腾挪闪让，一部绝好的电影全让我破坏了兴致。

现在想起都很汗颜，为自己当时的执拗、任性而可笑、可恼、可气，也为那些观众深感不平——一句嘴边话“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好啊”，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出来。

至今感谢大家如此宽容我。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