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秀山

插图 王金辉

展词介绍，这架残骸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人民空军先后击落的5架U-2高空侦察机拼凑而成的。站在那巨大的残骸面前，我心潮起伏。

1969年10月，我作为师指挥所的标图员，参加了我军用歼-7型歼击机截击美制U-2高空侦察机的战斗。当年情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我当年所在的部队是某部歼击机师，驻防青岛流亭机场。我被分配至师司令部指挥所任标图员。标图员的职责是，雷达将探测到的空中飞机的信号，用专业术语报给标图员，标图员在地图上标出飞机的位置和飞行航迹，供地面指挥员和领航员指挥引导。

那个年代，国际形势十分紧张，海峡两岸状态也紧张。台湾国民党的美制U-2高空侦察机经常窜犯大陆进行侦察活动。由于U-2的高空性能，一般飞21000米以上，歼-6型战机受性能所限打不了；我军尝试着用歼-7型歼击机打U-2。歼-7是当时我军装备中最好的歼击机。

我记得，那天早上，师指挥所交接班时，接到上级的敌情通报，当天有U-2来犯。10时左右，果然，一架U-2沿江苏外海——青岛外海继续北窜。上级决定，用我空军的歼-7截击。当时空军装备的歼-7驻防河北，按照当时的作战指挥权限划分，进入我们部队的防区，就由我们部队指挥。

战斗警报拉响后，我即刻进入战斗岗位，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的雷达信号。很快，我根据雷达信号用黑铅笔在青岛外海标出U-2的位置和航迹，它像一只幽灵，缓慢地由南向北从青岛外海向山东半岛中部移动。雷达显示，U-2当时飞行高度21500米。看到敌机的出现，指挥所里的师首长和值班人员都异常兴奋。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聚精会神地标图，搜寻着天津方向的信号，因歼-7从沧州起飞。很快，雷达也搜寻到了我空军歼-7的信号。我根据雷达信号用红铅笔标出由河北向山东挺进的我歼-7的位置和航迹。“xxx，泰山（我指挥所代号）呼叫”，  “泰山泰山，xxx收到”。指挥所通过无线电与歼-7飞行员联系上了。此刻，指挥所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紧张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指挥所里鸦雀无声，只有领航员发出的引导命令和飞行员的应答声。第一次经历实战的我，深感责任重大，心里不免更紧张。当我在地图上标出的红色航迹和黑色航迹逐渐接近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我拿笔的手居然微微发抖。铺着全国地图的圆形指挥台直径有2米多，地图呈上北下南。我在标歼-7的航迹时，由于河北在地图的上方，我只能将上身扑在指挥台上，右腿就抬起悬空了，这条腿也紧张到发抖。恰巧师长坐在我的右侧，正全神贯注注视着标图，无意碰到了我的右腿，感觉出我的发抖，师长拍了拍我：“别紧张！”我尴尬地点了点头，而后定定神，暗自鼓励自己“绝不能掉链子！”

下意识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感觉我的手和腿真的不再发抖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航迹和黑色航迹越来越接近……“xxx，目标正前方20公里。”“目标正前方10公里。”当红色航迹和黑色航迹交汇的一刹那，我清晰地听到飞行员报告：“我发现敌机！”紧接着又报告：“我掉高度了。”那次，由于性能原因，歼-7未能击落U-2。随后这架歼-7经引导降落在了我们部队机场。

师长立即派车把飞行员接到指挥所。我有幸见到了这位名叫宋国卿的空军歼-7飞行员，他身着飞行抗荷服，手持飞行头盔，腰挎59式手枪，好生威武。见到师长，这位飞行员非常礼貌地敬了军礼，开口第一句：“首长，我没有完成任务……”师长热情地把他领到指挥台前，指着我标的敌我态势图和他交谈起来。飞行员不无遗憾地说：“根据地面引导，我以最大油门拉起飞机冲向U-2，可是瞬间我就从敌机的右前方掉了下来，我都看到U-2飞行员的头盔了……唉！”原来还是受性能所限，歼-7飞不了那么高，用动升限（航空兵术语：战机瞬间最大高度）勉强冲上去，飞机也保持不住高度。有如跳高运动员跳高，全力飞跃横杆的刹那高度，是瞬间就会掉下来的。师长安慰了飞行员，并叮嘱他好好休息……

那是我20年当兵生涯中唯一一次参加实战，终身难忘。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