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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画妻儿的莫奈:并非印象派创始人 大众审美用了上百年才追上他

2018-08-14 09:12 北京晚报 TF0328

近日,中华世纪坛正在举办《印象莫奈:时光映迹艺术展》,展览以多媒体形式的作品展出法国印象派大师克劳德·莫奈的400多幅画作,分为11大展区,以不同主题向大家展示莫奈的艺术成就。本次展览还融合听觉、视觉、嗅觉、触觉等感官体验,给观众带来前所未有的综合艺术体验。

 作者:李炫芷


《印象莫奈:时光映迹艺术展》 来源:新华社 金马梦妮摄

法国画家克劳德·莫奈(1840—1926)是印象派的代表人物。印象派是西方绘画史上划时代的艺术流派之一,19世纪六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在法国兴起。兴起之初并没有为当时的主流画派所接受,其组织也较为松散。但在莫奈及其作品的影响下,“印象派”在之后的百余年间逐渐为学者、观众所接受,这种画法也成为了极受欢迎的绘画风格。

1.印象派作品起初不为市场和学界接受

在“莫奈”和“印象派”两个名词之间,似乎被人们画上了一个等号,但普通观众应该在这个等号之间看到这样几个事实:第一,印象派的创始人不是莫奈,而是马奈。印象派代表人物还有雷诺阿、毕沙罗、塞尚等人,之所以大家一想到印象派就想起莫奈,是因为莫奈对印象派的形成和壮大,比其他任何人贡献都多;第二,印象派并非是一个有着明确立场与严谨组织的画派,他们因作画风格上的共通性走到了一起,他们在各自的画域中,将自己的艺术观发挥到极致。严格地说,当时很多被称为印象派的画家,究其一生也许仅有部分时间可称之为印象派画家。但是莫奈终其一生都在坚持印象主义的原则和目标;第三,印象派是最著名的画室外光线画派,但并非第一个在户外创作的流派。以卢梭为代表的巴比松画派在此之前已经开始走出画室,接近大自然,逐渐使风景画艺术摆脱华丽俗气的外表,他们曾将画架放在一棵树下或一艘小船上进行创作。第四,梵高是后印象派而不是印象派,他的艺术主张与印象派是几乎相反的:印象派主张画作上呈现的颜色是真实的颜色,而梵高则主张画作上呈现心中的颜色。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具雏形的“印象派”并不受市场欢迎,作品想进入官方展览是一件难事,印象派画家想维持生计都要绞尽脑汁。1868年,28岁的莫奈因交不起600法郎的房钱,而被赶到大街上。绝望中他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写信央求画家好友巴齐耶:“我是匆忙中写几行字来请求你赶快帮助我。我一定是生不逢时。我刚被赶出旅馆,而且一无所有。我已为卡米尔(莫奈的妻子)和我可怜的让(莫奈的孩子)在乡间找到一个地方住几天。今晚我将去阿弗尔城,去看看,是否可以从爱好我的艺术的人那里得到多少帮助。我的家人没有意思再帮我一点忙。我甚至不知道明天我将在哪里睡觉。你的很烦恼的朋友——克劳德·莫奈。再者,我昨天这样烦乱以致于投水,幸而没有受伤。”

巴齐耶想帮助这位穷困潦倒的画家,便以2500法郎买下了莫奈的作品《花园中的女子》。但这远远不够打发所有的债主。其他的画卖不出去,一家三口的生计仍没有着落。同样困窘的画家雷诺阿将仅有的面包送给了他们。最让画家莫奈发愁的是买不起画布,只好刮掉颜料,反复作画。莫奈为了躲债而搬家,他把不能带走的画用刀割破,竟约有200幅之多!这些画仍落入别人手中,并被按照30法郎一捆的价格卖掉,共计卖掉50捆——这仅仅是废旧画布的价格。

莫奈带自己的作品参加1869年、1870年两年法国官方美术沙龙评选,但所有作品都遭到否决,不能参加官方展览,这对他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愁苦就像他的络腮胡子一样丛生。挫折、失意和贫困如虎狼般穷追不舍着莫奈。

1874年,经评论家保尔·亚力克西提议,莫奈和画家们自己在巴黎举办了第一届“独立派”画展。4月15日,莫奈的油画《日出·印象》展出。这幅画面描绘的是勒·阿弗尔港口的清晨,太阳初升蒙蒙亮,但朦胧的光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莫奈要在清晨在光线还没有变化前,完成作品,因此画面不可能描绘得很仔细。

学院派的画家们认为这幅作品很粗糙,过于随便。这幅画还受到《喧噪日报》(当时法国的主流媒体)记者勒鲁瓦的嘲讽,他以这幅画为题写了一篇评论文章,批评莫奈的画风,认为这次参加展览的画家是一群根本就不懂绘画的门外汉,不懂正规艺术表达方式,《日出·印象》完全就是凭印象胡乱画出来的。许多人附和着,认为参展画家们的画面粗糙到只能算是脑海中的一个印象,称这些画家统统都是“印象主义”——这些挖苦的话,反而成全了这批画家,“印象派”由此得名。

《日出·映像》

在《日出·印象》这幅画中,经过晨雾折射过的红日,将天空晕染成各种细小的橘红色块,红日的倒影在水中跳起了小碎步舞蹈。海水在晨曦的笼罩下,呈现出淡淡蓝紫色。水的波浪由厚薄、长短不一的笔触组成。小船在薄涂的色点组成的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船上的人与物依稀能够辨别,还能感到船似在摇曳缓进。远处的工厂烟囱、大船上的吊车……这一切,是画家从一个窗口看出去画成的。莫奈以轻快而跳跃的笔触,表现出水光相映,烟波渺渺的印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又是幻觉的,它随着太阳光每时每刻的变化而变化,画家运用神奇的画笔将这瞬间的印象永驻在画布上,使它成为永恒。

在莫奈的视线中,情景是自然而纯真的,表达的是内心的真实感受。这一点类似于中国画家以情入景的创作方法,也有苏轼“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意境。在画作中,莫奈以自我的经验和情感为主要内容,超越了欧洲传统的绘画理念。在莫奈以前,大多数画家追求的是学院派风格,要求表现物体的固有色(物体本来的颜色)为主,但是莫奈的笔下,完成了对物体环境色的探索,引领了印象主义绘画的方向。《日出·印象》之所以能流芳百世,不仅是因为它反映出了光影之间虚实结合的真实感,更重要的是它还包含着莫奈本人渴望返璞归真的艺术理想。

2.结识雷诺阿开创新手法

莫奈1840年出生于巴黎,成长于诺曼底。父亲毕生做过的最大的生意,就是开了一家杂货店,他希望小克劳德长大后能继承家里的店铺,小克劳德心里却一直怀揣着艺术梦。父亲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无力进行支持。

15岁时,莫奈就成了在诺曼底小有名气的画匠,小小年纪的他用木炭画漫画。那时的他给自己作品的定价是每幅画20法郎。在诺曼底,莫奈遇到了艺术家欧仁·布丹,布丹欣赏莫奈的勤勉和天赋,成了莫奈的良师益友,他教莫奈画油画,也让莫奈的绘画工具“鸟枪换炮”,从木炭条变成了油画笔。

想学艺术,不能窝在诺曼底,莫奈要去巴黎,那里是当时的世界艺术之都,那里有卢浮宫,他能在那里看到雕塑《维纳斯》、油画《蒙娜丽莎》;那里更有大量希腊、罗马、埃及及东方的古董,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名画。莫奈在那里看到许多画家都在模仿展出的作品。于是,随身携带着颜料和工具的他便坐在卢浮宫的一扇窗户旁开始画他所看到的东西。

或许有人认为,莫奈就此能够步步平稳进入艺术殿堂,但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曲折磨砺和心酸。二十岁的莫奈开始了他的兵役生涯,甚至还被派到非洲阿尔及利亚长达两年之久。在达到服役期限之前,体格较弱的莫奈深受伤寒的困扰,久久不能病愈,姑妈托关系将他从部队解脱出来,让他去完成大学的艺术课程。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艺术教育却让莫奈觉得在画风上很不自由:当时的大学艺术课很传统,依然以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创立的画风为准绳,要求画得精准而端庄。莫奈不喜欢画人时必须要把皮肤打磨得如同天使一般圣洁;不喜欢画静物时一味强调固有色;不喜欢在画风景时光线都如同是从天堂撒下来一般的细腻柔和——这都缺乏真实感。他要真实的颜色:夏天的光线是暖色的,冬天的光线是冷色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涨潮的塞纳河》

对大学艺术教育的反叛,反而让莫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艺术方向。1862年,莫奈在巴黎加入了夏尔·格莱尔的画室并结识了雷诺阿。他们在户外的自然光线下用浓厚的油彩作画,画面中的笔触不再是细腻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要求笔触细腻到不可见,力求用画笔定格时空),而是清晰可见的。那个时代已经有相机了,画画不必细腻得像照片,他们不在乎画面中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笔触,他们想要最漂亮多变的颜色。这一批观念相类的艺术家共同创造了一种新的艺术手法。

3.为挚爱的妻儿作画

莫奈一生最爱画的女子,就是他挚爱的妻子卡米尔,他们的相遇缘于巨幅画作《草地上的午餐》,1865那年,莫奈25岁,卡米尔18岁,那时候卡米尔是他的模特。位于这幅画面中央的就是卡米尔。

因为画风不为主流接受,给妻子和孩子赚生活费的任务成了莫奈的负担,但也是他奋斗的坚实理由。莫奈是幸运的,像前文说的那样,他身处低谷的时候,还有卡米尔的爱情和朋友们的帮助。在众人的悉心开导及真诚关爱下,莫奈振作起来,排除一切干扰,坚持着他的印象派风格。

卡米尔是莫奈画面中唯一的女主角。莫奈在爱情中专一而深情,女人的骄傲不在于有多少爱慕者,而在于是否有一个男人,终其一生只为她倾心,卡米尔便有着这样的骄傲,她在莫奈落难时对他不离不弃,莫奈让她占据自己的整颗心灵。

《在草原中央》

在莫奈的画作《撑阳伞的女子》中,妻子卡米尔站在画面中央,儿子让站在不远处,同时望向莫奈。光线从他们背后斜射过来,妻子衣纹褶皱都被阳光照亮,背景色彩中的云彩一样受到光线的照射非常的明亮,莫奈只用了寥寥几笔,却在其中表现了光线的走向,给观众们呈现了阳光明媚的早晨。卡米尔的阳伞被风刮向高处,儿子让戴着一顶草帽,两人分别作为前景和远景出现在画中,营造出一种动态感,这对母子的身影是莫奈心里最美的风景。她们在风中那么安静,岁月的魅力,嵌在莫奈的心中。

不幸,1879年,妻子病逝。深情的莫奈在自己的花园里,种满了他们都喜欢的莲花。莫奈经常凌晨3点就起床,整日坐在池边,观察睡莲在不同时刻的色彩变化,铭记转瞬即逝的美感。从1897年到1926年,莫奈总共画过242幅“睡莲”主题的作品。一生中睡莲主题的竟有数百幅,每一幅画,都是莫奈的一片深情,他以此来怀念妻子。他曾说:“我只能爱你一生一世,可这座我种下的花园,他们的生命足够穿越宇宙,伴你永生永世。”

《睡莲》

这些画作,描绘了这样的情景:傍晚时分,在斜晖脉脉的水面上,日影半江锦色,分不清远处的哪里是水,那里是莲。远观这些睡莲,造型自然,色调统一。凑近看睡莲,会发现线条随性,笔触柔和曼妙,清晰可见,不再是学院派那样涂抹得平和细腻,柔和过渡。水面中央那一抹大胆的亮色,看得让人心悸,仿佛画到了观者的心中。如同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不必执着于外在的形态。所有的睡莲以空灵的姿态,在人们的心中闪现出朦胧的幻影,如梦似幻,深邃飘渺。在这种抽象的迷离中,河水、荷花都展现出非同寻常的生命力。所谓“随心随欲而不逾矩”,说的正是莫奈这种对客观事物的最终认识,和精神上的梦幻感。

4.诞生百余年后终受大众认可

莫奈画过许多以水为题材的画,水面反射出灵动活泼的色彩。因为莫奈自幼生活在海边,他对水非常熟悉。水能够最生动、最灿烂和最忠实地反映出阳光色彩的变幻,水是大自然的镜子,也是光和色彩的镜子。在画面中表现水的灵动并不容易,这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表现技巧。

1869年,莫奈和雷诺阿一同来到塞纳河畔的一个名叫“蛙塘”的浴场。来这里的人们不都是朋友,有的是每周都会在此碰个面的人;有的是来这里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兴趣相投的人,为平时枯燥的生活增加点乐趣的人。这些人一起在塞纳河边共度几小时或者一两天的休闲时光。这在当时的法国已经成了一种潮流,是当时最受人喜欢的社交方式。这里没有贫富限制,既有普通人也有贵族。蛙塘人气很高,只要天气晴朗就聚满了人,甚至连皇室成员都听说了蛙塘,带领家人前来,这也让此处成为法国焦点。

莫奈和雷诺阿是带着画具来蛙塘的,他们在岸边创作了同一题材、同一名称的两幅作品。在作品中,他们尝试了直接捕捉描绘迅速变化的光下物象,而放弃了传统的“固有色”观念,肯定了光对色彩的决定性作用:直接抓住阳光投射在树叶和水面涟漪上瞬息即逝的效果。莫奈的和雷诺阿的《蛙塘》表现手法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并肩坐在岸上一起作画,在欢快的气氛中,迅速挥洒笔墨,绘制出两幅构图、题材几乎完全相同的风景画。两人为水面上闪烁、晃动不已的光所激动,也为迅速变幻的丰富色彩所感染,于是自然而然产生了迅疾粗犷的笔触和灿烂斑驳的色块。在迅疾挥毫间,获得了捕捉瞬间即逝的印象的有效方法,看上去犹如活生生的瞬间景象在眼前闪现着。莫奈画面中给水留了最多的的位置,他喜欢画水。雷诺阿则在画面中放大了人物,他更擅长画人。

追求光造就大自然变幻的瞬间印象,是印象派画家的重要目标,致力于寻求一种表现形式来表达自己观察到的第一印象,这与传统画家要求全面把握客观物象的观念截然不同。印象派创作的重要因素是“光”,以光来描绘自然和人物。为此,他们创作新的调色法,通过对大自然中光线变化的细致观察,发现阴影部分不乏色彩,物体色彩的变化依赖光的变化。从而否定了传统的黑色阴影,他们在阴影中运用明亮的色彩。他们到大自然直接作画,捕捉阳光照耀在物体上的效果并记录在画布上。

莫奈善于捕捉阳光下的景物,用细碎的笔触处理色彩,在厚涂法和叠加的色彩层次中,表达他的主观世界。莫奈曾说过:“作画,要忘掉你眼前是哪一种物体。”他的意思是,光线才是主角。莫奈眼里的颜色是多变的,《干草垛》系列中的每个干草垛,颜色都随着季节和时间发生着变化。在画中,光与影完美融合,冷暖色调互衬显得十分动人。

《迪耶普附近的悬崖》

同样是画了一系列来表现时间光线的变化的还有火车站系列,莫奈一共画了七幅。火车在莫奈时代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发明,火车站的顶棚在当时可算是极具现代气息的产物,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蒸汽火车喷出的烟雾笼罩着景物,在阳光下显得辉煌迷朦。烟雾变成了光线的幕布,使彩色光线柔和地呈现出来,这也是莫奈对新兴工业文明的一种赞美。

印象派画家们主要实现了两种改变:第一,印象派将绘画从描摹客观现实转向了主客观相结合,建立了新的、独特的美学观念。在抽象的意味中完成了自己的色彩理想,跳出了此前主流画派对绘画的诸多要求与束缚,为西方现代美术发展提供了更多的选择,而这一选择必然是深刻久远地影响后世的审美体验。

第二,从印象派开始,绘画不再承载道德说教的任务,而只是快乐单纯地享受来自周遭视觉景象的快乐。观者欣赏作品时,完全不用考虑它要表现什么,只要单纯地去观察画作所描写的场景即可。眼光越是单纯,获得的快乐就越多。他们的作品是画给大众欣赏的,不再是为上层阶级服务,他们的作品不再以定做作为主要市场销售方式,不需要考任何神话或者历史故事便能立刻理解其整体氛围或者风格,变得朴实易懂。

莫奈靠着崭新的观念以及卓越的实践让人们真正意识到了“印象”之美。在此基础上,通过画商保罗·杜朗-卢埃尔在十九世纪末期的努力推介以及二战后拍卖行的日益兴盛,印象派终于在诞生百年之后,等到了人们审美的同步,受到人们的喜爱。

 

(原标题:印象派先行者)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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