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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贻琦日记中大后方的文人雅集 忽惊此日仍为客

2015-11-12 12:00 网络 admin

《梅贻琦日记》(1941-1946)于2001年出版,收录了这位清华大学前校长、西南联大校务委员会常委兼主席在抗战时期日记的部分篇页,使读者得以窥见梅先生的思想、情趣。文中频频出现历史上的重要人名、地名,牵涉人物极浩繁,为后世读者提供了栩栩如生的历史第一手资料,也为抗战时期大后方尤其是知识界一些历史事件和他人事迹作了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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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梅先生的这批日记,每日所述常寥寥几笔,似过于精简,反而花了很多篇幅谈及社会应酬及文人间的雅聚,却组成一幅精彩的写意长卷,读来常可体会魏晋名士的风度——如1941年8月10日,在重庆,“7点起后赶食早餐方罢,即有紧急警报,至洞口坐些时,郑、罗偕郑及张女士来,十点余解除,郑等别去。8点半第四次警报,9点月上,皎洁可爱,听张女士与罗唱昆曲。”人生实难,乱离尤甚,由此一则日记可见。但后人从日记里读到的是一种不惧淫威,苦中作乐的风流人生。此处提到的“张”,指张充和,著名的合肥四姐妹之一,昆曲名票,今年6月刚以百岁高龄在美国逝世;“罗”,指罗莘田,即罗常培,语言学家,1941年春夏与梅先生、联大总务长郑天挺先生共赴四川公务,途中耽误在成都青木关,有了这样一出客中雅集。

从日记中看,梅先生的几次入川,尤以1941年春夏这次持续时间最长,旅途最艰辛(途经叙永联大分校、李庄中研院史语所、成都,最后到重庆)。流离道途之痛,处处跃然纸上。如7月21日在四川嘉定(今乐山)记:“住小店,住房为一院后草房,三床之外,别无他物,而尿臭潮湿之气与他处小店相同。十点初意因畏室中蚊、虱、臭虫,拟不入睡,但……打开铺盖倒头就睡,顾不得许多矣。”次日前往夹江,“行四五里又遇大雨……”到夹江城外,“九点余回旅馆就寝,厕所阴湿,地上泥滑难行”;7月28日好不容易到了成都,“七点半食稀饭未罢又有警报……男女老幼甚为拥挤,道旁近是稻田,无可疏散……”31日过龙泉驿,“公路为水没,深至二尺许,车不能开过……一间小屋挤至廿人,亦只好随遇而安也。”8月2日“到资中西门码头,摸黑上岸,泥水没胫。十二小时尚未得饮食也。”最后三位联大掌门、教授竟连川资也不够了,至8月3日,“到内江西门外码头,勉强凑合付清船资”。不得不在4日“借款五百元回旅馆,否则同人将无所得食也。”文字越朴实无修饰,越令后人窥见国难当头之际砥砺办学之志。当年在宁静的清华园,高高的围墙下是怎样的黄金时期。而大后方凄寂简陋,局势又险恶紧迫,“忽惊此日仍为客,却想当年似前生”——元好问的这句诗,极好地还原了平淡的文字下面,大后方学人惊惧忧患的心境。

而与张充和、罗莘田珍贵的几次雅聚,就集中发生于1941年夏梅贻琦终于抵达重庆前后。8月7日记,“与罗往益庐访张充和女士……后同至民众馆空场上饮茶望月,十点半归。张女士屡称吾写字甚好,自觉惊异,不知何以答之”。可见张充和的国文造诣连德高望重的梅校长也是极看重的。8月13日,“3点警报解除后即入益庐,张女士犹未归,在门外立候时遇Hoover及其他美国男女三人将往峨嵋者。张女士归后为做梅汤、稀饭飨客。”8月15日,“8点半饭罢再赴益庐张、钱二女士之约。入门充和出迎,若以吾来为意外之喜,吾曰‘一定是来的。’饮青梅酒又五六杯。”梅汤、青梅酒,古趣盎然。“一定是来的”之语,可见梅先生重然诺的古风。

 

听戏拍曲,苦中有乐

 

梅先生艺术鉴赏力很高,爱好广泛、因地制宜,京戏、滇剧、川剧甚至清唱、大鼓都是他日记里津津乐道的对象,当然也有话剧,但最爱的还是昆曲。1942年9月1日联大开学,日记云:“晚十点偕缪云台夫妇再赴航校观平剧。《坐宫》之生角嗓音中途忽哑,听来颇难过。《法门寺》之‘拾镯’一段演者颇熟练……”平剧,即京剧。梅先生看戏,往往是主配角一一细细评来,完全投入艺术天地之中。1943年1月14日的记载就更有意思,“中午在范庄午饭,座客颇杂(有孙立人、孙越琦)……饭后至国泰看《安魂曲》,万家宝任主角,张骏祥导演,演来颇好,在后台得觅家宝等化装情景,亦颇有趣”。万家宝即著名戏剧家曹禺,清华外文系毕业。学生演出,校长焉能不去捧场呢?

1942年10月10日,身在昆明的梅贻琦稍得喘息之机,“晚于广播中听昆曲数段,为云飞君之《刺虎》,罗莘田之《弹词》,崔芝兰之《游园》,张中和之《扫花》。”这里出现了四位拍曲人。云飞君不知何许人也,但可想见为一有才识之名票;崔芝兰则为老清华唯一的女教授。张中和,我原以为是“张充和”之误。因教育家张吉友的十个孩子里,所有男孩子的名字都有宝盖头,要支撑家业;女孩子都有两条腿,意思是要走出去嫁人。所以“张中和”也不可能是张充和的兄弟。后偶见报上回忆张充和的文章有“沈从文之子沈龙朱(张充和的外甥——笔者按)接到90多岁舅舅张中和的电话:‘四姨走了。’张中和不是亲舅舅,但是两家关系很好。”字样,才恍然大悟。

这些文人、学者,不但雅擅拍曲,还应邀去电台尽情演唱,抗战时期大后方苦中作乐之文化氛围,寥寥几笔就如晚云烘月,尽皆托出矣,怎不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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