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演出现场

观众：年轻人听“段子”减压

周二晚上7点半，在胡同里的一家咖啡馆，一场脱口秀开放麦的表演准时开始了。所谓开放麦，就是让演员将新写的段子展示给观众，通过观众的反应来检验段子好不好笑。一个成熟的段子，需要经过多次开放麦的打磨，接受“冷场”也是每个脱口秀演员的必经之路。这样的脱口秀开放麦，每周大概有20多场，通常都在工作日的晚上，票价不超过30元，所以演出票炙手可热。

开放麦现场

在一个半小时内，有8位脱口秀演员上台，每人表演了10几分钟。与室友合租的尴尬事、健身房里遇到的奇葩教练、职场中与“难搞”的客户斗智斗勇，父母如何花式催婚……年轻人生活里的糟心事，都可以成为脱口秀的段子。台下的观众接连不断发出笑声，“好不好笑”几乎是评判一个段子好不好的唯一标准。

明玥坐在观众席里，不时兴奋地跟演员互动着。2018年，她被朋友带着听了人生中第一场线下脱口秀演出。“一个多小时的表演，我笑得面部肌肉都僵了，那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表演。”

明玥是个“北漂”，在北京做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让她时常感觉乏味。“北漂”的压力和难题，明玥每天都经历着，所以听到脱口秀演员调侃着生活中的遭遇，明玥感觉亲切极了。“相声也能让人笑，不过相声里的内容大都是虚构的，不如脱口秀更接地气。上次听了一个关于早高峰挤地铁的段子，特别好笑。后来再挤地铁时，我常常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段子，就当换个角度看问题，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烦躁了。这可能就是脱口秀的魅力吧。”明玥说。

来听脱口秀的差不多都是年轻面孔。“80后、90后是线下脱口秀的核心观众，他们普遍受教育程度高，有一定的消费能力，思维也都非常开放。”单立人喜剧公司的联合创始人Icy曾为他们的观众“画像”，“生活节奏加快，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让轻松幽默的段子成为大家更愿意消费的产品。”

演员：兼职者多于全职演员

脱口秀其实是一种通俗叫法，原指来自欧美的一种谈话节目，英文称之为“Talk Show”，国内标准的叫法是“单口喜剧”，是一种依托舞台“说话”的表演，一个人、一只麦，笑话或段子的内容大多源于对生活的提炼和感悟。

脱口秀演员在台上

刘旸和璎宁是单立人公司的全职脱口秀演员，但他们也都是从兼职做起的。刘旸早先是新东方的英语老师，而璎宁一毕业就端上了“铁饭碗”。两人从喜欢到兼职再到全职，就是在一场场开放麦和线下商演的打磨中成长起来的。

刘旸正在准备自己的千人专场演出，这已经是他的第6个个人专场了，观众也从当初的几十人发展到上千人。像刘旸这样知名度较高的演员，拥有固定的粉丝群。从2015年入行开始，他已经参加过600多场线下演出。多年的打磨，使他能够不断写出有编排、有逻辑、有节奏的成熟段子，并能保证这些段子的表演时长在一个小时以上。

但在这个行业里，更多演员的状态是兼职。在黄幻的俱乐部里，目前有40多位合作演员，“各个俱乐部的合作演员，有一大部分是重合的。”黄幻说，“整体看来，目前好的脱口秀演员供不应求。”现在，北京每周不同规模、不同形式的脱口秀商演大概有30多场，且都集中在周末，而成熟的脱口秀演员只有那么多。赶场，成为了许多脱口秀演员的常态。

商演是脱口秀演员主要的收入来源。近两年，随着脱口秀的火爆，演员的收入也较以前有了很大提升。黄幻说，在北京参加一场脱口秀商演，演员的演出费在300元至600元不等；一般的全职演员月收入平均在7000元左右。而有名气的脱口秀演员，会有更高的演出频次、出场价格和接商务演出的能力，有时还会接到全国各地脱口秀俱乐部的邀请，他们的月收入仅靠演出就会达到5位数。“成熟的演员，完全可以靠脱口秀表演在北京体面地养活自己。”黄幻说。

市场：商演呈爆发式增长

早在2010年，深圳、广州等地就出现了国内最早的脱口秀俱乐部。近年来，国内脱口秀依托网络综艺的发展，特别是2017年《吐槽大会》上线，开创了国内综艺的新形式，越发受到年轻人的欢迎，也由此捧红了一批脱口秀明星。

不过，当时线下脱口秀的市场并不景气，大家还不习惯从线上转到线下看演出。那时开放麦基本都是免费的，每场的观众只有零星几人，北京所有的俱乐部加起来，一周最多也只有3场开放麦的演出。随着《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不断推出新一季节目，冒出了越来越多的脱口秀演员，大家逐渐发现，原来这些演员都是通过一次次线下打磨出来的，现场与演员互动更真实，气氛也更加热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进线下的脱口秀演出。

2020年下半年，随着线下演出逐步恢复，脱口秀的市场突然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在北京，仅单立人一家的线下脱口秀商演，周末两天最多能达到13场，每周至少会有1200张的出票量，而有些脱口秀演员甚至一天就要赶5场商演。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脱口秀俱乐部冒了出来。黄幻作为一家脱口秀俱乐部的主理人，也是从演员做起，之后想要网罗更多的脱口秀人才，才运营起一家俱乐部。黄幻说，目前北京大概有十几家脱口秀俱乐部，可以参加商演的、成熟的脱口秀演员大概有50几人。所谓的成熟，在黄幻看来，就是这个演员有好笑的段子，一次可以讲10分钟以上。

而这个成熟的标准，在脱口秀行业前端的公司单立人看来，则更高——1分钟4个笑点是基本的底线。目前，单立人有十几位签约演员，基本上都是全职，他们每个人都至少有30分钟以上的成熟段子。

行业：脱口秀的困境与未来

一个月前，某脱口秀演出中出现了违规内容，北京市文化市场综合执法总队对其作出了行政处罚，成为本市首例被查处的脱口秀演出。消息一出，有人开始唱衰脱口秀行业。Icy坦言，现在行业里确有不少乱象，发展也存在一定困难。

Icy认为，国内脱口秀热潮伴随着互联网综艺而生，这与西方单口喜剧的发展路径不同。“国外的单口喜剧行业历史悠久、竞争激烈，一个优秀的演员要成名，可能需要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磨炼。可国内市场发展太快了，我们的加速度相当于他们十年二十年的发展。”

这种急速的崛起，先是造就了一批脱口秀明星，随即对那些渴望一夜成名的年轻人产生了吸引力。黄幻对此也深有感触：“明显感到现在很多人进入这个行业，是为了借此出名、赚一波快钱，所以他们并不能静下心来认真观察生活、打磨自己的优质作品。他们抄袭别人的段子、打擦边球、写‘荤段子’……很多人是在蹭这个行业的热度。”

在众多从业者看来，实际上这个行业真正优秀的演员为数还不多，远不能满足现在旺盛的观众需求，这是脱口秀行业面临的最大困境。好在无论是脱口秀演员，还是运营者，都对未来充满希望。Icy说，大众对于喜剧的需求，是无需多言的。单口喜剧作为一种母艺术，能够派生的喜剧产品也是多样的。如果一个脱口秀演员拥有了扎实的喜剧创造能力，那他未来的发展空间也是无限的。

黄幻说，单口喜剧靠内容本身在观众中引起共鸣来赢得大家的喜爱，“脱口秀需要演员和观众共同完成，观众也是参与者，大家的笑声也是表演的一部分。”黄幻觉得，能逗笑大家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同时也是一种与生活和解的方式。“这也是许多脱口秀演员热爱这门艺术，并希望这个行业朝正向发展最重要的原因。”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 实习记者 徐英波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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