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师傅回老家,老街坊默默道一声:谢谢!
家附近的十字街口,修鞋的赵师傅对我说,他过两天就回老家了,妻子在老家住院,小儿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还来不来,难讲。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小孩就趴在旁边安静地画画。赵师傅满意地看孩子一眼:画什么像什么,将来再进城也是考到城里的艺术学院,不像我这样,拎个小马扎就来了……
我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很是费鞋。有的鞋穿着舒服,便不舍得弃,所以,时不时到赵师傅这里修补。他总是夸我也笑我:如今来修鞋的人越来越少了;你是个会过日子的……
每次来,不急着办事的时候,我就坐在赵师傅递过的小马扎上和他聊天。
插图 王金辉
赵师傅摆鞋摊的同时兼卖报纸,因此,他还会跟我聊国内外新闻,从哪国的谁又连任了总统,到某地出生了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奶牛……
闲聊中也知道了他的一些家事:晚婚,妻因病去世;再婚,身边这个小儿子就是和现在的妻子生的。如今这个妻子也生病了。
赵师傅边帮我扎着鞋底边叹气:我这么善良的人,咋接连遇到这么难的事呢!
街坊也都说赵师傅是好人。在十字街口摆摊多年,相互看也看熟悉了——
有的买了菜来不及回家,就寄放在他的鞋摊上;有的把门钥匙放在他这儿,让家人来取;有的老人犯了病要抬下楼,也会喊他搭把手。
汶川地震,南方大水,赵师傅还到社区捐过钱。大家笑说,可以给赵师傅评个荣誉市民了。而赵师傅还真的悄悄问过我,评上荣誉市民有哪些政策。
我不忍心告诉他,荣誉市民的标准不是一般的高,支支吾吾把话题跳了过去。
而现在,赵师傅就要离开这座生活和谋生多年的城市了。
修好鞋,临起身,赵师傅说等等:我再用手给你多纳一圈,你用鞋太狠。
告别的时候,我从挎包里摸出一个玩具(本是打算送朋友孙子的生日礼物),递给了在赵师傅身边一直安静画画的男孩:好好画,我们都等你噢!
几天后,再路过十字街口,赵师傅果然不在了,他摆摊的地方空空荡荡,仿佛从来没有人待过。
站在街口,我陡然想起,陆续消失在街上的卖水饺的一对夫妻、做烙饼的那小伙子……他们带着外地口音的吆喝声,曾经嘹亮了这座城市的早晨。此刻,只有向告别过或没顾上告别的他和她,默默道一声:谢谢!谢谢你们曾经来过!
(原标题:告别在十字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