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守华

京郊古寺有寿松 张仁芝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当年游览天坛时曾感慨：“以美国的技术，完全可以建造一个丝毫不差的天坛公园，但是我们却无法造出一株古树。”身为古都，北京城里坛庙多、名胜多、古树多，天坛、地坛、日坛、月坛，还有故宫、颐和园、国子监、孔庙、中山公园、北海公园，无论走进哪一处，最令人震撼的都是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苍松翠柏和古柳国槐，这些古树阅尽历史的风云变幻，“不惟有关风景，抑且属于古物”。

然而抗战胜利后，由于战时的恣意破坏以及长期疏于管理，这些古树的生存状态堪忧。北平市管理坛庙事务所接连收到古树因受病虫害干枯致死、驻军随意砍伐、百姓取木烧火或盗伐牟利的报案。于是，他们对各坛庙的古树“编号点查，载在册籍”，以期保管有责，勤加爱护。一些坛庙、公园还邀请病虫害防治专家现场指导，颇见成效。

1947年8月，中山公园理事会和北海公园理事会联合管理坛庙事务所，“兹为共同防治起见”，发起并邀请北京大学农学院、清华大学农学院等14家植物学术机构加入，成立古树防护委员会。古树防护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担任北平市郊各处树木之病虫防治、保护、培植工作之研究、设计及指导等事宜”。管理坛庙事务所还借此机会对所辖的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孔庙等6处坛庙的现存树木进行了调查。

调查包括树木总数及种类、历年枯死树木、枯树处置情形、现时受害株树等诸项。调查结果显示，天坛的树木最多，有柏树6132株、松树25株、杂树2244株，半枯187株、全枯147株，枯树目前“仍立原处，保存古迹并未处置”；地坛有柏树351株、杂树71株；日坛有柏树372株、杂树8株；月坛有松柏157株、杂树6株；先农坛松柏664株、杂树846株；孔庙有柏树199株、杂树18株。

针对“天坛、地坛树木较多，原有者与新植者从错而生，十数年来并未整理，不但于观瞻有碍，更防树木之发育，且际兹冬季将届，深恐其中因枯死而干燥之枝条有发生火灾之虞”的情况，管理坛庙事务所拟定了有针对性的整理两坛各类树木的五项标准：“古松古柏毋庸整理；古槐古榆只修理已枯死枝条；新植松柏限修理下部枝条，不妨碍树干；杂树限修理枝条，不采伐树干；凡丛生杂树经技术员制定后再行间伐，以不妨碍保留之树木生长为原则。”

古树防护委员会成立后，林业专家徐明道和昆虫专家王涤群分赴各坛庙、公园进行调查。王涤群在天坛调查时发现天坛的古树受损严重，一些半荒地已经租给附近的农民种植作物，这些开垦者“或以手斧刨削树皮，或以锄头勘其旁枝，十树九伤，触目皆是，今后再不严加禁止，任其恣意摧残，恐十年以后可成光地一片”。除此之外，物必自腐而后虫生。王涤群认为欲除虫害，首先要防止人患，随后他递交了一份防人患和防虫患措施并举、科学严谨且文采飞扬的病虫害防治工作报告。

“报告”称：根据调查所得结果，各公园现有树木受虫害者为榆、柳、槐、桑及松、柏等树，“其受害较轻之树虽现仍有生机，然多半呈半身不遂之态，至于严重者殆皆百孔千洞，由外而内深入树木心材，因而致于死亡受害之烈、历时之久可以想见”。各处枯死的树木皆因虫害所致，为了消灭潜伏在树内的越冬幼虫，使其无羽化机会，报告建议将枯死的树木“概行砍伐，焚毁其材”。至于其他受虫害的树木，虽然施用药剂为治标之策，但是由于药剂价格十分昂贵且不易购买，“于受害树木中不得不择其堪有保护价值者，乃使药剂防治之”。

“报告”最后还分析了联合防治病虫害的重要性：“盖病虫之为害无固定区域，若令甲地防患周到而乙地置若罔闻，则为害乙地树木之病虫有机可乘，得以世代相继繁殖，迁播蔓延，势必殃及甲地，理至明显，不言而喻。”“今后欲使健全树木免除受害，非群策群力共同防治不足以赴事功。”“死树必除，病虫必防，则病虫为害程度自能徐徐减轻，终至于绝迹。他日故都古树参天，郁郁苍翠，当可期待也。”

“报告”很快得到了反馈，管理坛庙事务所为“筹划百年大计，以垂永久”，随即制订了十项保护各坛庙树木古迹实施要点——

其一，防治虫害。已受虫害尚未枯死树木，应由树木保护委员会调查协助，由本所请款医疗。已枯死树木查勘呈请获批后，将枯死树砍伐标卖，以其价款医治病树暨造林费。其二，培植树苗。呈请拨专款办理苗圃，培育树苗，并恢复天坛林场。其三，废田还林。此后各坛庙地亩不再出租，已种满三年者立即将地收回，不再续租；未满三年者，逐年收回。所有收回的租地，拟定计划逐年造林。其四，派坛警巡查，严防盗伐树木。其五，对盗伐树木罪犯，应送交地方法院，依法重惩。其六，各坛庙地域辽阔，坛警不敷分配，应恢复原有70名警役编制。其七，保护坛墙。各坛庙地亩收纳租粮，全部交文物整理委员会保管，变价修补各坛庙围墙。其八，告知各地租户，在租种期间，要各自负责保护租地内树木。其九，天坛九龙柏、先农坛凤尾松、孔庙除奸柏、许衡手植槐、文公祠内文天祥手植槐等，应由文物整理委员会一律设围栏保护。其十，呈请最高军政机关，严令各坛庙内驻军、机关、学校，应尽速觅房迁移，并在借住期间，绝对严禁破坏名胜古迹及盗伐树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保护这些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北京市人民政府颁布了一系列保护古树名木的条例。1988年，北京市园林局对市内百年树龄以上的古树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普查，建立了详尽的古树档案，并制作了标牌——树龄300年以上的为一级古树，挂红色标牌；树龄100年至300年的为二级古树，挂绿色标牌。随后，园林部门还研发了古树名木地理信息系统，专家可以利用这个平台随时了解每株古树的生存状况，为其“把脉会诊”。

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京城绿荫守护者的接力保护，使得北京的四万多株古树依旧葱茂参天、苍劲古傲。

（原标题：古树参天当可期待）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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