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在学校上高中。因为是在文革期间，所有的正常秩序都乱了，看不到当兵的愿望能否实现。很多同学去了生产建设兵团，也有不少人下乡插队，我在学校也待不下去了。这时，正好京西煤矿来学校招人。在那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产业工人的光环和荣耀令人无法抗拒，踌躇满志的我，报名应招成为一名矿工。谁知，我走后不久学校就开始征兵工作，不少同学如愿以偿，令我懊悔不已。

作者：晋化

新华社资料图 高效文 摄

本以为一生再无机会走进军营，没想到一年多以后机会天赐降临，地方征兵，给矿上分配了5个名额。根据以往惯例，地方征兵一般是不给矿上分配名额的，这一次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我得知此消息后十分兴奋，下定决心抓住这个机会。

首先我要做通矿领导的工作，争取为我绿灯放行。当时我已经当了生产班长，还是作为群众代表的矿区整建党领导小组成员。领导如此器重我培养我，现在却要离开，不免心中忐忑。我找到书记段长说，我要去当兵，全面锻炼、提高自己，将来为矿山发展做出自己更大贡献。书记、段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表示向上级领导反映我的要求。很快领导就通知我，批准我的应征入伍要求。这令我欣喜若狂，对领导的理解、支持充满感激。我马不停蹄地办理了登记报名手续。

应征入伍充满了激烈竞争。在那个全国学人民解放军，到处都能看见“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标语的年代，当兵无疑是最风光最荣耀的事。凡是适龄青年，谁不想当兵啊？可以说，那时候当兵的竞争激烈程度，远远超过现在的高考、公务员考试、法律职业资格考试。所以，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去努力争取。

报完名，我就找到部队带兵人员，竭力推销自己。我说，我当兵有三个有利条件，第一，我出身于革命家庭，从小接受革命传统教育，有良好的政治思想基础；第二，矿工的经历锤炼了我的吃苦精神，什么苦我都不怕，什么苦我都能吃；第三，我多才多艺，做文章，写美术字，唱样板戏，都行。每一条，我都以大量具体内容说明。当时自己一点也不谦虚，让人感觉像我这样的好苗子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不可多得，不可错过。其实当时说这三条有利条件，是受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启发，仿照杨子荣请求化装侦查上威虎山的情节，用的语气甚至说法都跟戏里的台词一模一样。第二天，我连夜写了各种美术字，送过去；第三天，我去当场唱了一段样板戏；第四天，我又搜集数年来写的各种文稿给他们看；第五天，我给他们讲述父母革命故事，家庭革命传统……后来的时间里，我几乎天天去，直到他们告诉我，我已经被批准入伍了。

穿上军装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换装是在房山武装部的礼堂里进行的。12月底，天寒地冻，礼堂里面没有暖气，寒气逼人。但当我们换完衣服时，个个都出了一身汗。紧张、兴奋，人人心中一团火，驱散了寒冷，赶走了寒意。发给我们的棉衣棉裤棉被都没什么异样，不一样的是帽子和鞋。帽子是羊绒皮帽子，不是那种栽绒棉帽子，鞋是翻毛大头鞋，鞋里边也都是羊毛的。这些都意味着，我们将去一个寒冷的地方。从报名的时候开始，我们就不知道要去哪儿当兵，当什么兵种。一方面部队要求保密，一方面对我们来说也无所谓，只要能当兵，去哪儿都行。好儿郎志在四方。

1970年12月22日早上五点多，我们在丰台货运火车站登上军列。这是一列闷罐车，看起来并不感到陌生，以前看前苏联的二战电影，运兵都是用这种车。因为车厢只有几个很小的通风窗口，人们都形象地把它叫做闷罐车。这种车原本是用来运输货物的，车厢里没有座椅，地板是粗糙的木板铺成。那时我们国家运送部队也都是用这种车。只要一提军列，人们眼前呈现的就是这种闷罐车。

军列停靠的地方没有站台，车门离地面足有一米五、六，需要攀着一部木梯才能上去。闷罐车里生着火炉子，炉子旁边悬挂着一盏马灯，摇摇曳曳地散发着昏暗灯光，地板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因为列车行驶中全程都要开着车门，所以靠近门口的位置会比较冷，越往里越暖和。我们的新兵排长是老兵，他把自己安排在最外侧的位置。我是新兵班长，也安排在门边的位置。安顿下来，我们按照要求把车厢的大铁门拉到一半的位置加以固定，把木梯横过来挡住车门，防止有人跌落。

列车终于开动了！我们从此正式踏上从军的路程。此时，车往哪里开，哪里是终点，我们全然不知。列车开得很慢，时速也就60公里左右，一路上动辄还要停下为别的车让路。车是往北开的，从丰台到昌平就走了好几个小时，到张家口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在张家口我们下了车，到兵站吃晚饭。兵站离车站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兵站准备了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炖粉条，主食是米饭、馒头，还有热气腾腾的鸡蛋酸辣汤。这在当时算是很好的伙食了。

夜间继续行车，但我一点也不想睡。听着有节奏的轮轨碰撞，看着忽明忽暗的马灯，看着门外夜色中掠过的一座座山影，我对未来的军营生活充满期待。

火车走了两天两夜，直到24日傍晚，新兵排长才正式告诉我们，20分钟后，我们的列车即将到达终点——包头。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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