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强

资料图 新华社记者 季春鹏 摄

正读着，窗外传来一个男子透过扩音器的喊话声。大意是，疫情期间，小区将严格出入管理，请居民带上身份证、戴好口罩，到小区休闲区域领取“出入证”。所谓休闲区域，就是楼宇间的一片空地，地上铺着水泥方砖，由于方砖被树根拱起，地面凹凸不平。盛夏时节，经常有人在那里纳凉，或闲聊，或下棋，或打扑克牌。但入冬以后，再也无人光顾。

一下楼，我就看见那片空地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人的红色羽绒服格外醒目。她们对每一个走到桌前的人点头、微笑，然后查看身份证件，发放“出入证”。在空阔的地方发证，当然可以避免交叉感染，但零下6℃的气温，羽绒服很快就会被冻透。当时，办证的人并不多，假如她们站起身，跺跺脚，也许会稍微暖和一些。但她们一直正襟危坐，笑容可掬。

一个壮汉站在核桃树下抽烟，见我走过来，连忙点头微笑，轻声说：“办证吧？那边。”他朝那张社区办公桌一指，又说，“我刚办完，透透气再上楼。”此人面熟，好像住在我家旁边那个单元，但过去从未打过招呼。钢筋水泥丛林，使人情变得越来越冷，不要说隔着一个单元，即便是住对门，也常年不说一句话，彼此间一无所知。大杂院里那种和谐融洽、饱含温情的邻里关系，似乎一去不复返了。意想不到的是，疫情造成的隔离反而使邻里间亲近起来。那位从不过话儿的壮汉如此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使我有些感动。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位身穿卡其色羽绒服、戴着夸张大口罩的美女。也许她看见了壮汉跟我打招呼的那个瞬间，以为我们是熟人，便莺声燕语地对我说：“大哥，你俩的衣服一模一样。”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壮汉穿着同样款式的藏蓝色滑雪服，就连胳膊上的白色标记都毫无二致。美女说这话时，清澈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我忽地想起，曾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碰见过她，当时她穿着睡衣，两手各拎着两瓶绿棒子（燕京啤酒）。那架势，使我立马联想到江湖女侠。之后，我知道她住在我家旁边的那个单元，但从未说过一句话。不与陌生人说话，是许多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简单了。没有隔离时，邻里们彼此淡漠，视而不见﹔一隔离，反而感觉亲近了许多。

我拿着“出入证”往回走时，内心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跟遇见的每一个人握手。我相信，这一天不会等得太久。

（原标题：握手）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