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寺内有“三绝”闻名于世,不少文人志士为其留下诗词歌赋
报国寺始建于辽代,起初因庙内有双松而得名“双松寺”,后来忽必烈为彰显将士功绩,遂称其“报国寺”。至明成化年间,皇家在旧址上扩建,遂将其改称为“慈仁寺”。然而,士大夫们始终心系“报国”,所以这“报国寺”的称呼也就传了下来,常见于诗词歌赋。
▌张天慜
摄影 张天慜
清初,因京城实行满汉分居制度,原先位于内城的城隍庙书市被挪至宣南慈仁寺。此后每逢庙会,寺内才墨之薮,书摊林立。孔尚任写有《庙寻王士祯》,其中“御车扫径皆多事,只向慈仁庙里寻”一句,可见当时寺中常有名流往来。
话说这报国寺内,有“三绝”闻名于世:一为双松,二为毗卢阁,三是阁内的一座窑变观音。
相传后“二绝”修于明代,而双松则为辽时旧植,傲立于大殿之前,最为醒目。明代,京城人士如有亲朋出广宁门,必在报国寺松下设宴饯别。据《春明梦余录》载:“东者可三、四丈,有三层;西则仅高二丈。枝柯盘曲横斜,荫数亩,移榻其下,梳风幂翠,一庭寒色。”
双松成荫,诗情也赶来配合画意。时刘道贞自邛州来,献上一首《观报国寺松歌》:“入京先闻报国松,想当高入云雾中。欲图欲赞自仿佛,仿佛不得其孤踪。”来自湖北公安县的袁彭年(袁中道之子)也有《过报国寺观二松》一首:“巍巍王畿,乔木惟盟。众松竞秀,二松则名。”还有凉州吴惟英的“生平爱敬松,见松亦无数。报国寺两株,不同凡松树。”以及萧山来方炜的:“造化钟精灵,在物必有归。睹兹报国松,想古徂徕非。”两首皆题为《报国寺松》。所谓应时对景,就全在这一唱一和之间了。
扩建后的报国寺有殿房七座,后院有毗卢阁,阁高三十六级,为当时北京的一个制高点,据明代《帝京景物略》载:“导之上毗卢阁。望三殿日光,四坛雨色,风定尘短,指卢沟。”登阁远眺者,京畿美景尽收。正如慈溪姚明山所吟:“冯虚渺无际,浩荡空人心。宫阙霭疑雾,郊原晴有阴。”(引《登报国寺毗卢阁》)
高处有美景,自然也少不了才子赋诗。明代名臣王鏊善作诗,有“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唐寅赠联)的美誉。被王阳明赞为一代“完人”的他,曾忙中偷闲登临毗卢阁,写下《登毗卢阁》:“俱忙不遂废闲游,天上回瞻十二楼。百战昔悲燕赵地,万年今作帝王州”。明代“前七子”之一何景明与友同登毗卢阁,呈上“今度慈仁寺阁游,翠烟冬日抱重楼。冥冥绣栱盘空界,袅袅丹梯接帝州”(《同冯光禄登慈仁寺阁》)。嘉靖“唐宋派”代表人物唐顺之,23岁(1529年)进京会考即取得头名,在京任职的数年间,也留下了一首《登毗卢阁》:“高阁迥临飞鸟上,丹梯千仞愁攀登。窗邀佛日金绳下,地逼宸居玉殿层”,充分对应了“毗卢”的佛光普照之意。
至此,三绝已观其二,而剩下的这座窑变观音,却是报国寺中最神秘的物件。
传闻观音出自景德镇,奉万历李太后懿旨供于报国寺内,因通体呈绿色,京城谓之“窑变观音”。所谓“窑变”,清代《古窑器考》解释为:“至若出器,时有窑变,非人力所可致。”有关观音的记载则寥寥无几,如景陵龚奭礼的“因缘非所作,自在具威仪。烟火观空幻,琉璃入妙思”;以及麻城刘侗的“观音火观,现琉璃身。非异非祥,非他鬼神”等,皆妙不可言。
对此,笔者也走访过附近一些老人,他们世代在此居住,说双松和毗卢阁都有耳闻,却不记得有个窑变观音了。事实上,在康熙十八年(1679)的京城大地震中,包括毗卢阁在内的大部分建筑均遭损毁,窑变观音自然没能幸免。
除了“天灾”外,常年游人如织的报国寺也面临“人祸”。据查慎行《人海记》载:“每月三度为系马之具,数年无复存矣。”每月书会之时,游人常把马匹拴于松树,因来回拉扯,树木就逐渐萧疏了。
在报国寺过客中,顾炎武或是最重要的一位。顾炎武初到北京是在顺治十五年(1658),一眼就相中了报国寺,当时寺中松树仍然挺拔。据《清史稿》载:“(顾炎武)所至之地,以二驘二马载书。”所到之处必用二头骡子和二匹马来驮着书籍,那么,寓住寺内的这段日子,顾炎武自然也得仰赖松树来安顿那几匹相伴左右的骡马了。
要说这顾炎武与报国寺,可谓相得益彰,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先生爱书, “生平精力绝人,自少至老,无一刻离书。”(《清史稿》)北京为历代古都,藏书坐拥百城,其中还属报国寺书市最盛。其二,先生好交友,“又广交贤豪长者,虚怀商榷,不自满假。” (《清史稿》)而报国寺自明代以来,便是文化名流荟萃之地。其三,先生爱国。清军入关后,先生为求良心所安,断然拒绝仕清,《清史稿》载:“又修明史,大臣争荐之,以死自誓。”待南明瓦解,先生才自昆山北上。当时的北京城中,先生挚友、学生、后辈遍地开花,却偏偏下榻报国寺内,“报国”心切,算是心照不宣吧。
在寺中,顾炎武潜心著述,期间亦遍游京城,留下《昌平山水记》、《京东考古录》等著作,影响深远。而他最为著名的《日知录》,也正是起草于这段时期。恰逢国家动荡,顾炎武在《日知录·正始》中写道:“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可惜直到鸦片战争结束,才有人想起了这句话。
道光二十三年(1843),翰林院何绍基、张穆等人主动集资,在报国寺顾炎武生前居住的西院修建了顾亭林祠,一是纪念这位“开国儒师”,二是希望唤起国民的危机意识。后来,梁启超又对顾炎武的言论做了总结:“斯乃真顾亭林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
如今,历经辽、金、元、明、清五代的报国寺仍然屹立于广安门内,现存建筑群为清乾隆十九年(1754)修缮,与西路的顾亭林祠相通,但面积已大不如前。原双松处现有两通石碑,分别为乾隆年立《御制石碑》、以及光绪年立《重修昭忠祠记》。原毗卢阁位置已变为社区,成了传说。唯有周边的一些文玩摊位,颇具当年书市风采,引人遐想。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