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菁

插图 王金辉 制图

我的病人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除了担忧还是担忧，像所有的宫外孕患者一样，她最担心的是能不能保住患病的输卵管，会不会影响今后的再生育。我像是不经意地问她：“你和你男朋友关系好吗？”对我这样的问题，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对，很自然地答：“挺好的啊！”我再问：“那你们想了结婚的问题吗？”女孩子仍是心无城府，说：“想了啊，本来想着今年年底办事儿呢。”

出了病房，那不肯签字的准丈夫已经在等着我了。

我告诉他今天就要手术了，我又把手术的风险以及对今后可能的影响详细向他作了交代，然后我举着签字笔请他签字。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能不能先做个亲子鉴定再说？”

我收回签字笔，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吧，你不愿意签字也可以不签，因为你们毕竟还没有成为合法的夫妻。不过，就算你不能肯定那要命的胚胎是不是与你有关，看在眼前她身边没有亲人的份上，也看在她与你同吃同住的份上，你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忙？愿不愿意在她进手术室以前不说什么亲子鉴定的话让她情绪不稳？”

这个高高个子、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听了我的话以后，终于没再说什么，在家属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腹腔镜下，我的助手看见那条积满了血块和胚胎组织的左侧输卵管千疮百孔，她问我：“这样的管子，还要保留吗？”

当然要保留，就算再困难，我也要帮她留下这条宝贝的输卵管，不然少了的一侧输卵管可能就是分手的最好借口呢。

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结果总是大团圆的，去处了积血，分离了粘连，缝合了破孔，那条至关重要的输卵管终于保住了，不知道这倒霉的女孩子是不是也能保留住她的婚礼。

吃过午饭才要躺一会，就有人告诉我外面有个美女在找我。跑出来一看，还真是美女，她是个不怎么出名的演员，不过也拍了不少电视剧啊，广告什么的。见到我就一把抓住说：“姐，我怀孕了。”

对她来说这实在是个不错的消息，因为一年前她才因为宫颈病变做了一个很可能影响妊娠的手术。于是我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犹豫什么，就要了吧，你也三十多岁了。”

“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他说要这孩子可以，但是得先做亲子鉴定。”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们俩不是恩恩爱爱如漆似胶的吗？他怎么说这话！”

美女的眼圈红了，她说她当时就气愤地指责对方太侮辱人了……叶子还愤愤不平地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一下子打断她的话，脱口而出：“你就告诉他，不用劳什子亲自鉴定了，孩子就不是他的，你自己生自己养”。

美女恍然：“天哪，你真牛，我昨天怎么没想到这么说呢？我现在就回去跟他说，他爱要不要，我自己要。”话音还在人已转身跑了，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哪儿还有踪影。

晚上下班感觉累得出奇，没有食欲也不想说话，歪在沙发里拿起一本小说，电话铃却急赤白脸地响了起来，是好久没有音讯的盈盈。

差不多两年前，因为不孕，我给她做了手术，术后一直没有怀孕，半年前还吵吵着要做试管婴儿，可是突然就如同蒸发了一样没了消息，今天却好像从天上掉了下来。

她先是告诉我半年前分居，两个月前正式离婚了。这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俩吵吵闹闹不是一天两天了，光是离婚介绍信就开了不下10张了，没想到这次快刀斩乱麻了。还没等我发感慨，她又说：“可是我现在怀孕了……”

我本能地坐直了大声说：“太棒了，说明我那手术没有做错，你得要这孩子，太不容易了。”说完了，我才想起来，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呢？

电话那边，盈盈开始抽抽嗒嗒地哭了，原来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虽然大她很多，但是非常优秀，她说她特别爱他。可是，盈盈满怀委屈地说：“他并不想要这孩子。”我条件反射一般喊了起来：“他是要做亲子鉴定吗？”

这次轮到盈盈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下面的话我干脆不想听了，我只记得我告诉盈盈：“离开他，如果想要那孩子，就自己留下……”

（原标题：DNA 亲子鉴定）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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