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沟长城修缮工地。骡子运送不到的地方，只能靠人背肩扛。 武亦彬摄

去年箭扣长城启动大修，从“天梯”至“鹰飞倒仰”1003米的一期修缮工程当年完成。就在不久前，从“鹰飞倒仰”到“北京结”，共744米长的箭扣长城二期修缮工程也已经启动。本周一，记者登上箭扣长城，见证了工人们克服种种困难，求精求细为长城去除“病患”的场景。据了解，此次修缮将修旧如旧，尽可能少用新材料，同时酌情保留城墙上已有的草木，力求呈现古朴、沧桑、雄壮的箭扣长城原貌。

城墙坍塌处竟长出树木

程永茂查看城墙损伤情况。

去年7月到箭扣长城施工现场采访时，超过80度的垂直陡坡让记者第一次领教了箭扣之险。今年再登箭扣，领路的依然是已经62岁的第16代瓦作传人程永茂。“放心，二期工程修缮的地方一点儿都不险，咱溜达着往上走就行。”出发前，程永茂在电话里给记者“打气”。

早晨8点，箭扣长城脚下的西栅子村，程永茂换上一双休闲鞋，手持一根木棍带领记者出发。先走了一段机耕土路，路过一处山泉水洼，休整片刻后从更陡的羊肠小道进入密林，顺着灌木丛中的脚印攀爬了近一个小时，蓝天突然重新出现在头顶，原来已经到达箭扣长城的城墙脚下。此时记者早已气喘吁吁，程师傅用木棍指了指北边100多米处的城墙，“咱加把劲儿，翻过这个城楼，就到工地了。”这条线路程永茂一周要走三四个来回，熟悉得很。

攀上三米多高的残损城楼，箭扣长城终于在记者面前展现出了它的雄姿。远远望去，长城沿山脊蜿蜒起伏，如一张拉满待发的弓箭；可近看城墙，它分明已经“重病缠身”——原本三米多宽的城墙多处已经坍塌，不少城砖滑落到了百米深谷下，城墙最窄处宽度仅剩一米出头；而脚下的城砖很多也已经酥散破碎，墙体和地面上经年累月积存了厚厚一层泥土，有的地方长出了野草，甚至还有近三米高的树木，“这些树的根部已经扎进了城墙墙体，如果再放任不管，树根就会瓦解整段城墙。”程永茂告诉记者。

根据此前专家们的考察，此次纳入修缮的部分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隐患。以151号城楼为例，因为长年雨水冲刷造成破坏，长城本体排水已经不畅，加上冻胀、植物生长以及游客的攀爬、踩踏，坍塌险情还在发展，修缮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人抬肩扛”将城砖归位

工人去除长城墙体上的积土。

早晨9点半，记者终于到达箭扣长城“北京结”城楼下的修缮工地。此时来自邢台威县的老邱和工友们已经忙碌了2个多小时，每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有的工人嫌热干脆脱去了上衣。老邱挥着一柄十多斤重的铁镐，将牢牢附着在城墙地面上的厚土和杂草用力挖下来。一旁的工友再一铲一铲把这些土和杂草清出城墙外，“我们这是在给长城减负。”老邱笑道。

箭扣长城二期修缮正值雨季，今年当地雨水又多，山间处处可见泉水淙淙汇聚成溪流。不过程永茂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水，“别看现在水多，这里毕竟是北方，雨过天晴几天后就没水了。”他说，修缮工程所在区域是严重缺水区，他们不得不利用水泵从山下村子里的300米深井里取水。

上山沿途记者看到了一根根直径4厘米左右的水管通过“接龙”不断往山顶延伸，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中转站”，“中转站”里有柴油机水泵以及数个一人多高的水桶，“我们设立了三级扬水站，用水泵往山顶上的工地送水，一共铺设了3500米管道，以保证施工用水。”

程永茂介绍，困扰施工的另一大困难便是材料运输。这一段山高路险，需先用农用车上山倒料，再靠骡子将农用车倒在半道上的材料二次驮运上山。一头骡子一天只能驮四至五趟，每趟驮240斤左右的材料。这些材料到骡子都不能行走的地段后，会被集中堆放起来，最后再采用人抬肩扛的方式送上工地。

有些城墙坍塌处，原有的城砖已经滑落至山谷。工人师傅需要通过爬坡架子、爬坡机、绞磨、人抬等方式倒运至原处归位。“我们尝试安装了一架简易缆车，这样可以让工人们少扛几次石料。”程永茂说。

修旧如旧保持古朴风貌

修缮长城可是精细活儿，作为工程的技术总负责人，程永茂介绍他们施工中严格遵循的基本原则包括：最小干预，排除隐患，不改变文物原状，保持其原形制、原结构、原材料和原工艺。具体到此次修缮，任务包括将坍塌的垛口墙及条石、毛石归砌，墙顶酌情伐清树木杂草，马道地面揭墁，保证排水顺畅，根除存水冻融隐患，对坍塌敌楼进行加固、归砌，铺墁敌楼地面。

整个修缮力求精益求精，比如墙体组砌分为“三顺一丁”、“十字缝”两种做法，在施工中需严格控制暗丁及拉结，用条石砌筑控制拉丁石，将坍塌部位地基凿成倒马蹄状，以保证基础稳定。此外砖缝之间用优质白灰勾缝，分成荞麦棱、泥鳅背、平缝三种形式，力求恢复原貌。

记者了解到，和去年的一期修缮工程不同，今年在保证结构安全、满足排水顺畅的前提下，还要做到尽量少添配新砖，目的是真实、完整地延续长城的历史信息和价值，既有效保护文物又不破坏景观，修缮部位做到随层、随坡、随弯、随旧、随残，更好体现长城沧桑古朴的历史风貌。

陪同记者采访的过程中，程永茂一直在关注城墙上的那些树木。在去除积土后，有些树明显已经失去了根基，摇摇欲倾，有的树则依然牢牢挺立。他和施工现场负责人一直在交流如何解决树木的问题，不时将身子探出城墙外，查看树木对墙体的损伤情况，评估后续如何处理。记者了解到，影响城墙结构安全、阻碍排水顺畅的树木将会被去除，而那些不影响结构安全的树木则会被酌情保留，“有些树生长在斜坡上，不影响排水，已经和长城融为一体形成景观，按照修缮原则可以保留。”程永茂说。

首次由民间出资修长城

长744米的箭扣南段长城二期修缮工程包括敌楼3座，敌台1座。在修缮施工现场，记者发现城墙两侧每隔5米就有一块考古工地上常见的小黄牌，上面标注着每一段修缮工地的编号信息。程永茂说，今年的箭扣长城修缮二期项目首次有考古人员介入。在修缮正式开始前，考古人员需要详细确认城墙的现状，包括那些已经坍塌倒伏的城砖，“整块、半块的城砖需要清点数目，已经粉碎的城砖需要称斤，都要记入账簿。”

据了解，考古清理工作不仅可以丰富学术界对不同阶段长城的认识，还能细化修缮方案，更有针对性、精细化地修缮长城。

此次修缮的另一大特色就是引入了民间资本。整个修缮项目投资928.2万元，由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捐资，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与雁栖镇政府作为双甲方管理。资金去向全程公开透明，全过程审计，资金使用也更加灵活，可以按照实际情况追加投入。

此次修缮工程还将应用更多的科技元素，如3D建模、三维数据、虚拟现实等，将最新科技与古老的长城修缮相结合，探索科技参与文化遗产保护的新模式。

按照计划，整个箭扣长城二期修缮工程将于明年6月底竣工。记者了解到，未来怀柔境内的长城将按照轻重缓急逐步完成全面修缮，届时从慕田峪西段未开放的部分开始，到九眼楼将全线贯通，并且有望与慕田峪合并经营，向市民开放。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张航 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