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钢新作《江城子》迎世界首演 歌曲有着鲜明中国文化烙印
2018年3月3日讯,昨晚(3月2日),在法国青年指挥家亚历山大·布洛赫的指挥下,女高音孟萌携手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和合唱团,首次唱响了著名旅法作曲家陈其钢的新作《江城子》,而此次演出也是这部由国家大剧院、英国BBC古典广播、英国格拉摩根谷音乐节、澳大利亚悉尼交响乐团联合委约的作品首次在世界范围内与观众见面。今晚(3月3日),《江城子》将继续在国家大剧院上演。
现场 陈其钢请观众“静”心聆听
一曲德彪西的《大海》收束,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身着黑白两色服装的80名合唱团团员自舞台两侧安静而迅速地上场,趁着这个时间,观众们在座位上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迅速地“正襟危坐”——毕竟接下来要上演的乐曲,正是许多人决定来听这场音乐会的理由。
灯光再度亮起时,陈其钢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上舞台:“首先要感谢国家大剧院,感谢大剧院合唱团和管弦乐团给我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此‘摆谱’来演奏自己的作品。”一上来便向台上的艺术家们致谢,是因为陈其钢十分清楚这段时间大家都被自己“折磨”得不轻:“去年十月我就开始和合唱团的指挥焦淼接触,她说她有若干个不眠之夜,就是因为这首合唱太难了,是‘非人’的作品,它在音高、音程、节奏、音色上的难度都非常高。管弦乐团的演奏家们也‘评论’,除了长音就是休止符。我知道这个作品很难,也想过把它取消了,但第一天看过彩排后我发现,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大家真的做出了那个雏形,又经过几次排练,今天他们的表现应该会更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至今,苏轼赠与亡妻的那首《江城子》依旧传诵不休。生者与死者虽然阴阳两隔,但情感的联结却是永远无法剪断的,陈其钢有感于此,写下了这首同名的乐曲。《江城子》在音乐上保留了原词夜中怀思的氛围,陈其钢也用“安静”来描述自己的这部作品:“它能安静到什么程度,所有乐队队员、合唱团员如何翻乐谱,什么时候翻,情绪都要照顾到。我今天上台的主要目的,就是请大家一定要安静,现在尽管咳嗽,一会儿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了。”话音刚落,咳嗽声马上响成一片。看到观众们的全力配合,陈其钢笑着连连道谢。
指挥布洛赫的双手抬起,在音乐厅仿佛时间停滞般的静默中,乐团格外轻柔地奏响了《江城子》的旋律。虽然登台的人数众多,合唱团的歌声也是同样的空灵和安静。这时,观众席间连细微的鞋子移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女高音孟萌则首先用戏曲的念白亮相,几声哀痛的叹息瞬间把大家带入了《江城子》悼念亡人的气氛中。《江城子》整首乐曲的时间并不算长,孟萌在传统戏曲和民族唱法之间转换自如的演唱却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的印象,把苏轼的心绪展露得淋漓尽致,混声合唱则时而如大声疾呼,时而如齐齐低诉,将夜色的幽暗深沉、怀人之思的变化起伏细腻地呈现在了反复的吟唱中。一曲很快行至尾声,整个剧场再度回归宁静,指挥的双手渐渐落下,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一位观众的手机不小心掉落在地板上,大家才回过神来,为这首作品献上热烈的掌声与喝彩。
幕后 初试合唱 陈其钢希望做到“极致”
陈其钢坦承,昨晚的演出可能是他在作为大剧院驻院艺术家的两年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迎来新作的首演。之所以如此,要归因为陈其钢一贯的认真和严谨。去年,陈其钢写出了一首作品,但在排练过程中发现效果并不理想,就坚决取消了这首乐曲的演出。《江城子》也险些经历了这样的“命运”,好在通过大剧院管弦乐团和合唱团坚持不懈的努力,《江城子》最终“化险为夷”。昨晚的节目册上,陈其钢为它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这是我为合唱这种形式所作的处女作……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就算让我这个无知的新人放手试验一把吧。”
在合唱的技术上,《江城子》无疑完成了一次飞跃,用陈其钢自己的话来说,这部作品达到了一种“极致”。作曲数十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涉足合唱这种形式,陈其钢其实有不少苦衷。早在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作为开幕式音乐总监的陈其钢就有过尝试,结果在排练时发现,国内某著名合唱团无法驾驭其中任何一个变化的音,无奈之下,陈其钢只好把合唱的部分全部去掉了,一放下就是近十年的时间。此番重拾“合唱”,陈其钢希望把自己的第一首作品做到“极致”,“合唱不是齐唱,太简单的东西没有意思”。
虽然《江城子》是“为民族女高音、混声合唱和管弦乐团而作”,但陈其钢大大简化了乐团,只让他们以基座的方式来支持合唱。“我想要一种干干净净的人声。”陈其钢说,“所以在乐团的谱子上我标注了很多‘隐隐地’、‘隐藏在人声之后’。”
《江城子》对合唱的倚重让大剧院合唱团员完全偷不得懒,在准备其他演出的同时,他们一直在坚持练习这首乐曲,最终,大家的表现也让最初总是有些怀疑的陈其钢肯定了自己的作品和所有人的努力。对比在奥运会时的经历,陈其钢不由得感慨:“现在我们可以做很多事,只是还不敢做。”《江城子》作为多方委约的作品,陈其钢本来只想拿它在大剧院合唱团的身上做个试验,但现在达到的效果却让他感到非常惊讶和振奋。“大家都知道,英国的合唱很好,但我现在在想,《江城子》高潮时是在呼喊,要实实在在的声音,他们可能唱不出来。”
苏轼用《江城子》悼念死去的夫人王弗,生者与死者的“对话”让曾经历过爱子离世的陈其钢非常有感触。“我特别能体会词的含义,也非常理解苏轼的心态。《江城子》在真诚地表达我几十年的生活感触。”为了塑造好“苏轼”这个隔着千年的时空仍与自己有着强烈共鸣的的核心人物形象,陈其钢着实下了一番工夫。“苏轼是个老头,我希望找到一个演员,受过良好的声乐训练,也了解中国传统的戏曲。”习惯了独挑大梁的戏曲演员很难在合唱的规矩里找准自己的音,声乐好的演员又一板一眼、不够自由,两方面都能兼顾的人,陈其钢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几经辗转后,最终他敲定了曾与自己合作过《蝶恋花》的女高音孟萌。孟萌有戏曲功底,也在中国音乐学院接系统地学习过声乐,同时还对陈其钢的作品有了解,总的来看,是最合适的人选。起初,陈其钢想让孟萌“女扮男装”来唱苏轼,但结果并不理想。“太假了,女声就是女声。后来干脆从艺术的本质而不是从性别出发,就让孟萌唱女声,感情要强烈,去揭示这首词的诗意内涵。”
无论是取材还是演唱,《江城子》本身都带有十分鲜明而深刻的中国文化烙印。这样的一首作品,究竟能否被国外的观众接受和理解呢?陈其钢相信,只要足够真诚,不管是来自哪个国家、哪种文化背景的观众,都必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力量。但到底要给《江城子》一个什么样的评价,陈其钢却看得很开:“这是我头一次尝试,很可能是失败。见了观众我才能说这首曲子到底怎么样,第一次见观众可能也不算数,一首曲子真正的成功不是一次现场的反馈能决定的,它要被认可,我总认为要至少十年的时间,作曲家本人才能够客观,观众才能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