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儿时春节 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好东西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我的少儿时代。那个年代,“春节”是一年中最最开心的日子。记忆中,春节首先意味着春来——送别过去的一年,迎接崭新的一年。
作者:王秀山
还清楚地记得,我在家门的门框上,用削铅笔的小刀刻下自己和弟妹每个人的身高,每年对比自己长个儿的高度。感觉自己一年一年慢慢长大。每到过年,父母总会对我们说:又长大一岁,要随着岁数长出息,早日长大成人。那时的我,盼望过年,是盼望自己快快长大。每年春节我都掰着指头算,再过几年我就该上中学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当兵了;再过几年……
龙潭公园,3万多个灯笼装点着春节庙会,喜迎狗年新春。作者:胡铁湘/北晚新视觉供图
年少时的春节,对我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可以饱餐几天,并且可以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好东西。
中国的老百姓,春节是很讲究吃的——辛劳一年,总该犒劳犒劳自己和家人。特别是年夜饭,家里再穷,也要包饺子,也要弄上一桌子菜。记得每年从腊月二十几,母亲就开始忙碌,制作过年的食品。母亲每年都要炸许多“排叉”和“面鱼”(这些在我的记忆里,是比当今任何点心都好吃的美味),一直可以吃到正月十五。
腊月二十八九,母亲就要开始忙碌年夜饭了。母亲是持家好手,烧得一手好饭菜。尤其她做的扣肉,是我迄今吃过的最好的美味。除夕夜,母亲忙碌一天,做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其中少不了有我们最爱吃的扣肉和红烧鱼。按我们家的习惯,鱼这道菜是必须有的,母亲说这寓意着富富有余。饭菜还没出锅,我们兄妹几个已经迫不及待了,像一群小鸡一样围着母亲叽叽喳喳。工作40多年,也曾进出过星级酒店和高档餐馆,但母亲亲手做的年夜饭的味道,是任何南北大菜、山珍海味也比不了的。我们几个子女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但身为老大的我,发现母亲不怎么动筷子,只是给几个子女不停地夹菜,似乎看着孩子们吃她就足够开心——那时候少不更事,如今想来才明白,那是母亲心疼孩子,自己舍不得吃,把有限的东西让给了孩子。母爱的伟大,深刻在我心里。
年三十那天,北方老百姓有一个千年不变的“老礼儿”:包饺子。“再穷,过年也得吃顿饺子”——饺子形似元宝,寓意吉祥发财。在我们家,过年包饺子是有讲究的,一是不能露馅,必须包完整;二是不能煮破,煮破了也不能叫破,而要叫“撑了”。还有,在个别饺子中包入一二分钱的硬币,谁吃到寓意中了彩头,一年交好运。饺子一般在除夕夜“守岁”时吃,另外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必吃饺子,北方有“初一饺子初二面”之说。
春节,开心的事情还有“玩”。记忆中有两项“玩”最难忘,一是参加“游艺会”,二是逛厂甸庙会。游艺会是父亲单位大院组织的,地点在大礼堂。游艺会有个活动名称“大观园”,老少皆宜,尤其受孩子们喜爱。“大观园”实际上就是智力和趣味小竞赛,有猜谜语,有投篮,有吹蜡烛,有套圈,有蒙面敲鼓或点鼻子,有气枪打靶……游戏胜出者可以得到相应积分,凭积分换取铅笔、橡皮、气球、头花、糖果等小奖品。孩子们争先恐后参加各项目比赛,计算积分换取不同奖项,互比奖品数量,玩得兴高采烈。厂甸庙会是当时北京城最大的庙会。逛厂甸庙会我印象较深的是人多,男女老少都身着新衣,女孩子头戴五彩斑斓的“头花”,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庙会活动五花八门,雅俗共赏,有许多平日里看不到的“老玩意儿”,比如摔跤、耍空幡、耍猴、斗蛐蛐、看拉洋片……庙会最标志的东西有两样,一是风车,二是大糖葫芦。风车用高粱杆制作,上带有彩色小旗和小鼓,风车迎风转动,敲击小鼓发出清脆的响声。风车小的是两轮的,大的有四轮、八轮、十二轮的。那时从庙会出来的孩子,几乎人手一个风车。大糖葫芦可不是平时见到的糖葫芦,而是长度有一米以上的超大糖葫芦。由于个“长”,举着的大糖葫芦都弯了“腰”。这种大糖葫芦只有春节庙会上才能见到。
过年还有一项必不可少的项目——拜年。拜年有两种,团拜和串门拜。团拜当然是单位组织的拜年,不多说。再一种拜年形式是大年初一吃过早饭,由家长领着孩子,到左邻右舍或平日来往较密切的人家拜年。见了长辈,鞠个躬,说一句“给您拜年了”,很少有说“恭喜发财”之类的。这种拜年往往会收到红包,每个红包装有一二元钱,这在当年已是不小的数字了。当然,父母也会回赠红包,“礼尚往来”。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老百姓的春节,形式更加多彩,物质更加充裕,但浓浓的欢乐和割舍不断的亲情,永远是春节最重大最突出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