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卡布奇诺的咸味》: 冷暖自知的中年危机樊笼
中年危机是一个永远都不愁没人讨论的话题。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爱人、日渐叛逆和疏远的孩子、爬到了瓶颈的事业……受邀在人艺实验剧场登台、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制作的《卡布奇诺的咸味》展现给人们的,正是都市中年人生活的三个这样的截面:女人活到中年,生活在平稳之中重复,家庭是苦心经营的唯一。
作者:高倩
当独生子出事后,面对着清冷的家、陌生的丈夫,万念俱灰的她徘徊在生死之间;男人活到中年,事业有成,与妻子的爱情却走到了尽头。他向情人保证要跟结发妻子离婚,可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所有的精心准备却被击得粉碎,犹豫间,隐忍缄默的妻子却打来电话,淡淡地说了句“离婚吧”;阴差阳错分别二十二年的恋人因为当年的一张相片再度见面,物是人非,只剩“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感叹……
三个故事看似彼此关联,也可能毫无联系。若有似无的牵扯也使得这部作品更具人们在城市街头擦肩而过的真实感。《卡布奇诺的咸味》首演于2002年,如今,十五年过去,从上海跨越至北京,它剖白给人们看的东西仍旧是那样的直接和五味杂陈。正如剧本的创作者喻荣军所言,“当中年人被成熟这种定式框住时,他们心中对于青春与生命的思考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苦涩的,这种对人生况味的感悟也是最有切身体会。
青春远离,暮年将至,能让中年人把握的何止只是人生。人们常说,中年就好像是下午茶。可当中年的生活面对爆发时,却何尝不是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生活的滋味只有仔细品尝了才知其咸苦,一种被我们经常视而不见的味道。”
纵观全剧,三幕戏始终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伤逝的哀愁。第一幕中的母亲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变得“老、丑、愤怒”。第二幕中出轨的男人责怪妻子变得日益乏味,却也渐渐发现自己不复年少时的天真与热情。这样看来,第三幕中旧日爱侣重逢的戏码似乎是最温暖的了,他依旧腼腆,她仍然聪慧冷静,可二十二年过去,当年的爱人各自有了彼此的家庭和生活,想要重新来过早就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说前两幕独角戏还是主观的独白、抱怨与控诉。最后一幕就是客观而冷静的旁观。两个当事人终于能面对面地把话说开,但哪怕是这样,分离与无奈还是无从避免的最终结果。
“人生若只如初见”,打败所有人的,都是看似平淡却难以挽回的时间。都说时光如水,水是最温柔可亲的,却也有着水滴石穿的力量。在与生活的较量中,每个人都有着太多的“不得已”,简单去评判他们每个人的对错都是不明智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卡布奇诺的咸味》是一曲为远去的青春与纯真哀悼的挽歌。人到中年,生活也几经浮沉,甜蜜有之,伤痛有之,正如卡布奇诺一般,香醇是它,苦涩亦是它,而在这之外的一抹咸味,更像是人生的种种无奈,既非欢欣,也非悲伤,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评说。
本版《卡布奇诺的咸味》的舞台设计也十分令人回味。为了突出人物内心的挣扎,舞台主打极简的风格:整个舞台被设计成了一个三面异形构成的家,“盐粒”铺陈一地,灰白色质感让这三个家看起来已没有了一丝的温暖或色彩,一扇巨大的天窗是舞台最主要的视觉语汇。
“这其中有三种主要隐喻。”本剧的舞美设计焦燃介绍道,“首先,天窗是角色精神向往与现实世界的分割,悬于舞台上可放大三个故事男女主人公内心的纠结情感。其次,天窗有困兽之意,似牢笼或者规矩,囚禁着角色的心灵;或者说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已默认心中的这个‘家’,就算内心向往,也没有勇气打破或离开这个具象化的困兽之笼。最后,天窗看起来有一种精神的压迫,用盖在演员头顶上的视觉压迫来外化演员内心的精神压迫感。”这样的设计在助力演员的表演之余,也对他们的实力提出了极大的挑战。
本剧的第一版演员吕凉和宋忆宁是一对夫妻,此次接力他们的田水、沈磊虽然并非伉俪,却同样默契十足。田水在第一幕中表现出的近乎癫狂的丧子之痛更是令人无比动容。
总而言之,《卡布奇诺的咸味》是一部表里合一、值得回味的佳作。跌宕起伏固然令人向往,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平淡与若有若无的苦涩是大部分人生活的底色,亦是一个永远不会过时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