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巴黎》里，伍迪·艾伦用一句话，捣毁了无数文艺青年的幻想：“这时代没有抗生素。”没有抗生素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1906年，77岁的塞尚会因为在外头画画，淋了雨，得了肺炎便死去。280年前，65岁的弗兰西斯·培根同样以此逝世。在盘尼西林发明之前，肺炎对全人类都很公平：大家可能都活不到得高血压的年纪，就被肺炎结果了。

往古之时，大师们各有奇怪的病症。贝多芬三十岁就开始聋了，到三十八岁彻底断绝了钢琴演出。巴洛克音乐的两大巨擘巴赫和亨德尔，请了同一位眼科医生约翰·泰勒做手术，然后不幸在手术后不久就过世了——当然你不能责怪泰勒先生，他是英国第一位眼科医生，给国王和教皇都做过手术，考虑到18世纪的科技水平，手下难免有失有得。托尔斯泰晚年是俄罗斯的道德模范，但早年当军官时风流不羁，得过梅毒；这风流病在19世纪很流行，施特劳斯和福楼拜也都有。海明威有战争创伤，一般认为他有相当吓人的失眠症。菲茨杰拉德被他那位著名的太太泽尔达折磨到酗酒和抑郁症的事儿，也不算新闻。

有些病症，来得实在冤枉。比如莫泊桑有梅毒，然而这病是遗传性的，不是他自己出去风流得来。因为梅毒，他头痛欲裂，好猜疑，出现幻盲症，视力衰退，孤僻，夜以继日的疯狂写作。四十岁那年，他自刎咽喉，血流如注。他被关进疯人院，病历卡最后一页上写道：“Monsieur de Maupassant va s’anima liser(莫泊桑先生已变为畜类)。”

这算是无妄之灾吗？你可以说，如果他健康，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呢？他能活得久些，写出更多精妙的小说，然后？

《围城》里，方鸿渐去演讲，没准备，信口开河，说“梅毒在遗传上产生白痴、疯狂和残疾，但据说也能刺激天才……”这段话当然只能当笑料讲，但另外有一个陈述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