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采千年得了500公斤 田黄石粉真的能治病吗?
寺坪田不是田,是石头;是田黄石的一个门类。
作者:潘小松
田黄稀有,据说开采千年,也不过得了500公斤。500公斤石头,能多大点儿?
于是,有瑕疵的也成了紧俏货。福州寿山村有唐刹广应寺,元末僧人给人治病,屯了点田黄;明洪武寺庙被火,这些石头成了烬余文人治印的材料,后人称这批料为寺坪田。
寺坪田因为有瑕疵,日后并未成为易金三两的对象。鼓担小贩也并不居奇,喜欢逛冷摊的人在十来年前偶得一枚并不算奇迹。
又过了若许年,大家忽然发现市面上的田黄已然易金百两了。关于田黄的消息不绝于耳。间或你也会翻翻抽屉看看是否也有此物。
一枚尘封许久的印石此时进入你的视线。石头表面有一层糖霜,摩挲竟日,石头表层的糖霜没有了,晶莹剔透。你于是知道这是枚被遗忘的寺坪田,因为有火烧的痕迹。曹学佺当年要是当官很得意,无心玩石头,几百年后大家恐怕并不把这黄澄澄的软石当宝贝。乾隆爷当年要是没有做福寿田黄的梦,福建巡抚也就不会晋呈三联章。溥仪要是当年把随身藏的三联章换钱花了,大家在故宫珍宝馆看不见这东西,也许田黄不会像今天这样疯狂。寿山村的那三个石农要是没把那块7斤重的大田黄卖给荣宝斋,今天古玩市场上也就没有了嗔奇的榜样。
眼下,大大小小的古玩摊,石头店,把天下泛黄的石头都拢聚来,跟田黄攀亲。昌化黄和巴林黄沾光最多,成为万金奇货;老挝黄连江黄紧随其后。各地出现掘黄热潮。寿山田黄的唯一产地——那一平方公里的溪田无数次被翻。这里发生过无数可歌可泣的田黄梦故事。
2017年,龚心钊的一方140克田黄印章拍到了1725万的价位;古玩市场一枝独秀。连带所有山黄都沾了田黄的光。
我于是想寺坪的和尚用剩的田黄到底有多少。田黄的石粉真的能治病吗?我经常威胁想得到我的寺坪田的石商:我会磨掉旧印,刻一方自用印。他们的表情很复杂,因为迎合我的话他们架子上的“田黄”就卖不掉了。否定我的话,他们很可能失去一块难得一见超过一百克的田黄方章。我仅凭薄意的工,就能断定是块老料。我也很有意愿把自己的斋号刻在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石上。这是心理素质的较量,我估计我能为寺坪田挣口气。
不参与竞争的石头摊主提醒我这是真的寿山田黄,看好咯。我则常携带活动手指关节。有些古玩店太雅致,参观完以后不买人家东西。我往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看个好东西……
印章玩久了,你会对事物的精确度有要求,不像文艺评论那样随便说话。印工的年份和印石材料都掺不得假。造假的印章很容易被识破,就跟摸过田黄的人很容易辨真伪一样。好的印人是标杆,他时刻提醒你不要把伪托的款当真古董。对我来说,玩印章是怡情养性需要;所以也比较容易承认打眼的东西。一枚真旧印经过反复推敲证实,那种喜悦超过了搜集古董的快乐。
我从印的边款去搜索尘封的往事,从被火的痕迹想象寺坪田此前的容光。寿山产很多美丽的石头,我独对被火的寺坪田产生历史遐想。我甚至能勾画出广应寺的轮廓,看见僧人的僧服,看见堆田黄的柴房。而现实是,我在书房的沙发上对着寺坪田方章发呆。
我也找来老挝黄连江黄甚至昌化黄,它们在我手里都没有寺坪田的温润凝结,更没有历史遐想。寺坪田在我掌中常有石醉的现象。我这才理解印人何以常号“醉石”。
近日养疴,也种花也弄草。然而,我觉得花草都没有我的顽石养性。大概这就是石缘吧。玩石头是讲缘分的。我常买印石;买卖两家都会在交易结束时说这个石头跟你(我)有缘。
我的寺坪田来自一个家用电器为王的年代。那时,人们花很大的代价买电视冰箱;并且清理一切与“现代”无关的物件。我手里的寺坪田就是那个年代出现在冷摊的。它就像一本旧年的书,等待阅读的主顾。我恰巧喜欢旧物,就把它留下了。所付值,放在如今的田黄市场,属于天方夜谭不提也罢。
我在书房里发呆,友人说,就写写寺坪田吧。寺坪田牵涉到朱元璋,也牵涉等吃田黄石粉的草民,从何说起?不说了,不说了。
(原标题:寺坪田不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