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回来啊”“明年4月呢，现在前往南极路上”……

当“我在现场”栏目编辑部与新华社记者周圆了解一次南极考察队伍海上救援遇险船只经历时，周圆的回答让编辑内心一惊。

11月1日启航，明年4月返航。半年时间，他所跟随的“雪龙2”号要行驶3万海里、跨越半个地球。长时间行驶在大海上，网络通讯极其不便，周圆的回复回稿显得鲜活、珍贵。

接下来，请听周圆在位于南纬28度、东经128度的海面上，发回的独家故事。

我在现场 |“船长，请到驾驶室” ……记者隐隐不安

（一）

船时，在航海中代表船上所用的时间，一般与船所在的时区吻合。

在东11区11日13时55分（北京时间11日早上10时55分）左右，正在奔赴南极考察的“雪龙2”号行驶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附近海域。飞行甲板上，队员们正在举行穿越赤道纪念活动。

“船长，请到驾驶室。”

在拔河比赛的呐喊声中，驾驶台广播传来呼叫。船长肖志民和考察队副领队魏福海匆匆结束比赛，快步赶往驾驶室。

起航出海10天以来，我知道，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驾驶台广播不会呼叫船长。于是我赶忙将处于录制状态的相机转向船长和副领队，并跟随他俩一起来到驾驶室。

在驾驶室，大副陈冬林赶紧报告情况：航线附近一艘小船上有人不停挥舞衣服，疑似请求救援，两船距离约1海里。

求救船只正在海浪中起伏。

尝试通过高频呼叫无果，并结合瞭望观察情况，肖志民初步判断对方已经失去动力，并且处于无法对外联络状态。

“救援是法定义务，我们要履行。”

（二）

“雪龙2”号随即采取减速停船措施。进一步确认对方船只和人员情况、联系巴布亚新几内亚海上救援中心、向国内有关部门报告……

此时，驾驶室无疑是全船最核心的地方，正在紧锣密鼓地制定一系列方案。获得考察队允许，我决定全程旁听并拍摄。

在现场，更要抓住现场。

海上救援极其专业。如果只是聆听，那么我和许多受众一样兴许最后只能“看个热闹”。

抓住空隙，我请教了一些指令和决策背后的考量，既是解答自己的疑惑，更是为了让报道更加通俗易懂。

“雪龙2”号停船转向后，为何不是直接驶向求救船只，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对我抛出的这一问题，肖志民解释说，由于两船大小差异过大，这样能够避免直接碰撞等二次伤害。“雪龙2”号现在驶向上风方向，先为求救船只遮挡风浪，接着再侧身横移过去……

船时10日16时40分，“雪龙2”号左舷靠上求救船只，一系列救援紧张展开。

食物、柴油、润滑油一箱箱吊上船；轮机长陈晓东和对方探讨发动机可能存在的问题；发动机重启失败后，求救船只船长凯尔森登上“雪龙2”号联系家人并向当地组织求救……

置身于一场以生命名义进行的全方位救援，是记者的荣幸，但更多的是一份责任，将这动人故事讲好的责任。

（三）

“全方位”是我脑子里首先蹦出的词语。

这要求我们要全程跟踪记录：救援过程突发情况多，为了不错过一些节点和细节，我和同事采取了“笨办法”——蹲守。

救援紧张作业的前12小时，我和央视的随船记者李宁几乎全程都在救援作业现场，最后实在累了就轮流去屋里坐一会儿。

通过这个“笨办法”，我们见证了每一个关键节点，还意外捕获一些动人细节。

救援任务有条不紊地展开，考察队最后采取备用方案——将小船吊装到甲板，运送至近岸。

当小船落在甲板上的那一刻，远处天边架起一弯彩虹，救援任务圆满成功，人和船都安然无恙。

现场的紧张情绪随之而去，获救船员的感激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我也赶忙用相机定格这一时刻，和大家享受这美好的瞬间。

求救船只被吊装到甲板，远处天空出现了彩虹。右一为正在拍摄的新华社记者周圆

（四）

再动人的故事，最后都会落脚在人。

“凯尔森、雷诺德、科伦、罗伦”“计划由埃米劳岛返回居住地卡维恩”“机油、柴油和电池已经耗尽”……递回来的本子上，我们初步了解到求援人员的信息。

很显然，他们的故事远不止于此。但救援要紧，采访他们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12日下午，备用方案启用。4人登上“雪龙2”号，准备前往约定的交接地点。

向考察队领导争取后，我来到临时休息区，见到了已经换上干净衣服，正在吃饭的凯尔森一行人。

“现在方便聊一聊吗？”“当然。”接下来，凯尔森讲述了过去两天的经历。他们平时干什么活儿、出发那天的海况、这艘小船是怎么逐渐失去动力的以及开展了哪些自救。

“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凯尔森很无奈地摇头。他说，开始还不停尝试重启，但看着远去的海岸线，他们已经开始绝望，都瘫坐在地。

求救船只正在被转移至“雪龙2”号。

谈到这儿，凯尔森聊起了自己的3个孩子，并要了笔和纸，写下3个孩子的信息，其余3人也开始聊起了自己的孩子。毫无疑问，孩子是支撑他们度过绝望的极大力量。

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很多，罗伦发现了“雪龙2”号，并不停地招手。即使风浪很大，但他一直坐在顶棚边沿，看着这艘红白相间的科考船一点点靠近，他们4人又重新燃起希望。

“谢谢”“很幸运”“很开心”，这些天来，他们嘴边一直挂着这些感谢的词语。

在辽阔无垠的海面上，无论面对何种困境，人类自然地团结在一起，成为后盾和希望。

（五）

两天下来，我的脖子随时挂着3根绳子，它们分属于：单反、微单、手机。以此保证随时能够记录下现场的细节，满足不同场景的需要。

抱着“多过”好于“错过”的心态，我们以文字、图片和视频多种形式同时记录，现场一有作业就会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快门声，生怕错过某个重要瞬间。

最后，当救援船只重新下水时，我冲着船长凯尔森道别，“再见，船长！”他风趣地回道“再见，记者。”

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记者”这一身份于我的责任和使命。

如今，“雪龙2”号不舍昼夜，奔赴极地，这里报道的故事还在继续……

来源：中国记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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