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的作曲观
2022-07-05 09:23

1896年年末,留欧美国学子阿贝尔采访了勃拉姆斯,后者解答了有关作曲的许多问题。这次访谈的内容被公开已是50年以后的事了,这是勃拉姆斯的要求。这位作曲大师坚持认为一部音乐作品要经过50年“震荡期”,才能被证明是否真有价值。在这期间,音乐受追捧也好,被吐槽甚至被遗忘也罢,或许都不是“真相”,只有历经漫长的时间洗礼,被多数人品评之后,作品的优劣才会显现。这与苏轼《答毛滂书》里有“(文章)其品目高下,盖付之众口,决非一夫所能抑扬”之说,是一样的意思。因此,他的谈话内容,同样要求被保留50年。今天看来,勃拉姆斯对作曲的种种评断和预言,都一一兑现。其对作曲和作曲者的认知,与他本人的音乐创作同样有价值。故将阿贝尔这篇回忆录有关内容的精华译写在这里,希冀对后继者有所勖助。

新华社 资料图 图文无关

“加工对作曲者尤为重要,未被加工过的灵感和思想好似风中芦苇,脆弱、摇摆。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贝多芬,他不仅乐思如涌泉,且有着超凡的加工活计。

“我(勃拉姆斯)也一直在自己的大型作品上辛勤地劳作着,创作第一交响曲始于1855年,而写完最后一笔则到了1876年。试想!我再不认识一位作曲家,在单一一部作品上能耗费20年之久……藉此我愿澄清一个事实,即我的创作不仅是灵感的果实,且依赖严肃、持久和有意识的工作积累。我希望年轻一代能知晓,一个作曲者如想留下点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具备灵感和加工这两样。同时我想强调在创作中封闭状态的重要性。

“如我不清楚是否会被中断或打扰,那我根本不会去尝试作曲。我的维也纳女房东为我提供了一个条件,即在我工作时一概谢客。缪斯女神是个很敏感的存在,就像在祈祷中的耶和华,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愤怒都会让其消失!

“一次,我谱写一首艺术歌曲的第一章节,在接近尾声时被彻底打断,事后虽经多次尝试,仍找不回原先的状态,每次都被前面中断的记忆纠缠,如不散之阴魂,导致我不得不放弃它。你们看啊,亲爱的朋友,一个打断有多么致命!我的体会是,在工作中沉浸得有多深,一个打扰的破坏力就有多强烈!

“我的经验是真有天才和灵感的人不超过2%,形成这判断的依据是送到我手上为数众多的手稿。然而灵感却不是作曲的全部,这就是为什么杰出作品少之又少的缘故。一些人确有灵感迸发的主意,优秀想象力,却不具备营造之功。另一些则相反,有扎实经营的做派,却贫于乐思的精彩。还是那句话,如一部作品不是思想与加工兼备,则难有持续的生命力。

“比如俄国的安东·鲁宾斯坦,作为钢琴家,他相当了不起,总给我以最激赏的满足感。但身为作曲家,显然是个二流甚至三流角色。何故?因其缺少必要的手工活计。他拥有创制优美旋律之才能,很多乐思闪烁天才的光芒,然其作品结构却是那样松散无力。鲁宾斯坦写过歌剧、清唱剧、协奏曲、交响曲,但我的预测是在他死后50年,这些不会再有一部上演——主要是作品贫于加工的缘故。

“与之相反的例子是巴吉斯,此人的东西确为有意识的创作,是深思熟虑过的,但它的致命问题是全无灵气。但他居然异想天开——我同他聊天的时候再清楚不过,他总觉自己是第二个瓦格纳,并深信其为《敖德萨》谱写的音乐是第二部《尼伯龙根的指环》。

“(19世纪晚期的)大指挥家尼基什、魏因加特纳、李希特等人虽十分了解巴吉斯之弱点,却不得不将其《敖德萨》放在谱架上排练并演出,正因它的人气是人为制造的,频繁上演也是被不明真相的观众要求的。但我可以肯定地讲,他的东西会比鲁宾斯坦更快被人遗忘。正因俄国人的美妙旋律信手拈来、浑然天成,而巴吉斯的想法通常杂芜、干涩和无聊。”

勃拉姆斯的预言多么中肯!据阿贝尔回忆,1890年代时,巴吉斯的作品出现在几乎每张节目单上,但到了1918年前后,他的曲目已不见踪迹。鲁宾斯坦的情形呢?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音乐会或歌剧演出预告上,已统统不见其“大作品”身影,的确不到50年。

1914年4月,当阿贝尔被指挥家库赛维茨基邀请在其莫斯科的寓所做客时,鲁宾斯坦的歌剧《鬼魂》正被莫斯科歌剧院重演,阿贝尔本人、拉赫玛尼诺夫和斯克里亚宾都观看了演出,而后二者也是库赛维茨基请来的贵客。这两位著名作曲家表示,歌剧的很多主题写得很美,同时又都诟病其细弱散漫的结构。阿贝尔跟他们讲,勃拉姆斯早在18年前是如何评价其人的,二者听后对这位德国作曲家表示由衷赞赏。

(原标题:勃拉姆斯的作曲观)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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