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挖出废旧炮弹去哪了? 揭秘民间拆弹部队
2015年8月25日讯,很难想象,也许就在我们此时此刻坐卧的大地下方,就埋着一颗、甚至数颗年岁久远的炮弹,它虽锈迹斑斑,但依旧威力万钧——这多是战争留下的印记,隐蔽又危险,处理这些随时都可能爆炸的“铁疙瘩”成为现代城市管理者头疼的问题。在北京,有一家专门的爆破企业处理这些废旧炮弹,近日,记者采访了北京华昌爆破公司(下称华昌公司)的负责人,高级工程师朱国胜,了解这个行业背后的故事。
挖出炮弹
从工程兵到爆破公司经理
“排除和销毁废旧炮弹是我们业务的一部分,我们的主业还是山体、隧道、建筑的定向爆破”,退伍16年后,今年42岁的朱国胜已没有当兵时的清瘦模样,但他言谈中还带着一名工程兵的严谨和专业。
朱国胜是湖北蕲春人,1979年,他在解放军工程大学读爆破专业,1983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军区,“1986年12月,我参加了云南老山战役”,说完,朱国胜抬起胳膊,让记者看他手臂上留下的疤痕。
在此次战斗中,任作战参谋的朱国胜荣立三等战功。
80年代中期,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朱国胜觉得这为他日后从事爆破行业埋下了伏笔。
“1985年天津化工厂氯化苯车间大楼想要爆破,因为涉及危险化学品,苦于找不到专业的人处理,最后竟找到北京军区”,朱国胜说,当年谁也没干过这事,他和战友依据在军队的爆破经验,没想到就成功了,“除了给了8万元的劳务费,企业还送给我们每人一条毛毯,后来部队整风,我们又给还了回去。”
90年代初,朱国胜攻读了矿建专业的硕士学位,1992年,伴着部队创业的热潮,朱国胜和自己的20多名战友成立了华昌公司,他任总经理一职。
1998年,中央军委要求部队不搞生产经营,爆破公司剥离军队,第二年,已是中校军衔的朱国胜退役。
从爆破大楼到处置废旧炮弹
2004年6月9日上午,在大兴旧宫一小区内,一辆铲车在挖电缆沟时,挖出了6枚炸弹,一时间,小区居民避之唯恐不及。
警方对现场封锁后,通知了朱国胜所在的华昌公司。朱国胜到场后,确认6枚炸弹为航空炸弹,“每个重500磅,好在没有了炸药和引信,不会爆炸,据推测,应该是日军遗留的”,朱国胜回忆说。
这是华昌公司处理的第一起废旧炮弹业务,在此之前,他们多是针对建筑物的定向爆破,“因为没有经验,当时连运输这些炮弹的专门车辆都没有,社会车辆司机害怕不愿意拉”,朱国胜说。
从此以后,华昌公司便承接了北京市废旧炮弹排除和销毁的业务,“北京每年有两次废旧炮弹的销毁行动,均交由华昌处理”,北京市公安局治安总队危管支队副队长杨玉国说,北京发掘出来的废旧炮弹主要来自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少部分来自军阀混战和解放初期。
“从2004年承接了北京市第一起废旧炮弹销毁的活至今,十年间,我们共销毁了5000多颗的各式废旧炮弹,而像子弹就不计其数了”,朱国胜说,“在圆明园和西直门附近就曾挖掘出过武装部和军火库,后者属于奉系军阀,当时发现了近2000枚手榴弹。有些拾荒者以为是铁疙瘩,幸好哄抢被及时制止。”
朱胜国补充说,他们排爆一般针对的是废旧的军用、制式炮弹,而像恐怖袭击、恶性犯罪中出现的炸弹,则有公安部门负责拆除。
只有定向爆破失败过一次
据朱国胜介绍,因为这个行业的危险性和专业性,华昌公司是目前国内唯一一家专业销毁废旧炸弹的企业,“我们是有行业资质的,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败的情况。”
但在定向爆破方面,朱国胜和他的团队却栽过跟头。
1995年,华昌公司承接了燕化炼油厂13栋居民楼的爆破工程,这些楼房建于六七十年代年,多为6层。
朱国胜说,第一天的爆破工作相当成功,并得到了甲方的赞赏,“没想到第二天我们就遇到了难堪,有一栋楼房竟然在爆破后没有倒塌,虽然没有造成损失,但我们一个个都脸红了。”
经过分析,朱国胜发现,因为这些楼房建造时间较早,没有设计图纸,在埋炸药时忽视了楼体内有横梁的部位,“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再炸一次。”
“定向爆破也叫控制爆破,讲究的是一个‘临界状态’,炸药的用量和分布,一定要精准”,说着,朱国胜双手比划了一个花朵慢慢盛开的动作,“少一点就成了危楼,多一点石块乱飞更危险。”
“吃一堑,长一智,在销毁废旧炸弹时也一样,炸药用量也应该刚刚好,不能保守,也不能放任”,朱国胜说。
正因为朱国胜在销毁废旧炸弹方面的成功,一些外省市也找到了他,寻求帮助。
厦门海边引爆2000磅航弹
2014年9月,厦门公安部门突然找到朱国胜,邀请他参与会商一枚航空炸弹的处置,“我们在北京销毁过不少航弹,重量一般也就几百磅,但听完厦门公安部门的介绍,我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这枚发现于厦门闹市区工地的航弹重达2000磅,近一吨重,体长178cm,弹体直径60cm,“据我所知,这是目前国内发掘出的最大的一颗航弹。”
厦门警方为了安全起见,派人24小时看守,每天浇水降温,后来干脆搭起了遮阳棚,“我也没有处理这么大航弹的经验,但有专业知识,我就接下了这个活”,朱国胜干脆地说。
在工地,朱国胜看到了这枚航弹,“它的型号是M66-A2,有引信。在弹体的尾部有一圈模糊的蓝色标记,蓝色表示这是一颗教练弹,没有炸药,但是因为时间久,我不太确定这就是蓝色,如果是实弹,里面就会装有536公斤TNT当量炸药,相当于13400枚手榴弹。为了保险,我们就把它当成实弹处置。”
现场拆弹、水切割等方案都因为不安全被否决,朱国胜提出,把航弹运到安全地带销毁,“因为这枚航弹的爆炸破坏半径可达1.5公里,山区引爆避不开周边的村庄,最后,我们选择了一处空旷的海边引爆。”
2014年12月25日,在被“精心呵护”了三个多月之后,这枚航弹被运往海边,一声巨响,国内最大的一枚废旧航弹被成功销毁,“最终也证实这是实弹,而不是教练弹”,朱国胜说。
这活儿太危险 没有企业敢保险
2015年7月16日中午,北京今年第一次废旧炮弹集中销毁行动在河北怀来进行。在距离引爆炮弹还有10分钟时,突降大雨,整个山谷挂起了雨幕,引爆工作被迫暂停--这是朱国胜和其爆破团队经常遇到的突发状况,“下雨倒没什么,只要别打雷就行,雷电可能会触发雷管。”
用朱国胜的话讲:干爆破这一行,就得做万全准备,不能侥幸。曾经因为对安全距离预估不足,炸飞的弹片竟落在了朱国胜身边,“一摸,还烫手!”
搞废旧炸弹爆破危险吗?朱国胜也有自己的看法:“说它危险是因为我们经常面对随时可能爆炸的炮弹,说它不危险,是因为我们的引爆销毁技术处于国际前沿水平,科学的引爆能够保证我们人员的安全,这么多年我们从没出过事。”
虽然朱国胜很坦然地看待自己的事业,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家国内保险公司愿意为他们的销毁废旧炮弹的业务进行保险。
“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搞爆破,特别是废旧炸弹的排除和销毁有风险,但风险不是冒险,风险是可控的,我相信我所学的知识、积累的经验,以及同事的配合。”
目前,朱国胜的团队还是以退伍工程兵为主,骨干人员都在40岁以上,“搞爆破,一定要胆大心细,注意细节,比如身上不要带静电、装车的炸弹头尾要左右摆,不能前后放等等,当过工程兵,有历练的人更适合做这份工作。”
""承接公安的这项业务,多少有点公益性质。我们希望炮弹越挖越少,一旦出现,我们也不惧怕这些‘铁疙瘩’“,朱国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