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在线教育用户规模达3.42亿，占网民整体的34.6%。快速发展的同时，在线教育培训机构也因虚假宣传、师资造假等问题屡遭消费者投诉。此外，随着“嗨学网”被央视点名，职业、成人类培训机构的问题也被曝光。对此，专家建议，尽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监管，真正做到让教育培训行业在规范中发展、在发展中规范。

在线K12师资情况虽已公示 学大、巨人仍有问题

2019年7月15日，教育部等六部门发布《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简称《意见》），要求从事语文、数学、英语、思想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知识培训的人员应当具有国家规定的相应教师资格。经过一年多的治理，多数培训机构都能按照要求在其官网明显位置公示相关师资信息。

但是据北京市教委2021年2月26日发布的《关于校外培训机构违规问题的通报》中显示，北京阳光巨人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巨人云课堂）、北京天赋通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你拍一）、北京英才百利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英才百利）等公司未按照规定对机构师资情况进行公示或公示的信息不符合规定。

巨人教育客服人员关于师资情况的回复

其中，“巨人云课堂”未在其官网明显位置公示任何师资信息。当本刊与该机构客服人员沟通后，得知官网上不会公示师资信息，如想了解相关情况，需要到门店进行查询。

正规的教师资格证编号应是17位。但是，在“你拍一”的官网上公示的60名教师的教师资格证编号中，有7位教师的教师资格证编号不符合要求。其中6位教师的编号只有13位，1位教师的编号是16位。同时，本刊还发现，只有2位教师按照教育部文件要求完整地公示了姓名、照片和教师资格证等完整信息，其他的老师只有姓名和资格证编号。

“你拍一”教育部分教师资格证编码不足17位

“英才百利”的问题出现在其备案信息中公示的教师数量为8名，但其官网上公示的8位教师中，有1位教师的教师资格证编号显示的是“通过面试”。而这位编号显示是“通过面试”的教师在该机构初一、初二的数学课中居然照常授课。

据调查，学大教育官网上只公示了5名授课老师的师资情况，在本刊与该机构客服人员询问该机构其他师资情况时，该客服人员先以必须注册才能看到师资情况为由进行推辞，后在追问是否必须注册才能看到后又表示无可奉告。

学大教育客服对于该机构师资情况的回复

除了从事学科知识培训的机构需要公示教师资格信息，教育部等六部门的《意见》中对外教资质也提出了具体要求，“聘用外籍人员须符合国家有关规定。要在培训平台和课程界面的显著位置公示培训人员姓名、照片和教师资格证等信息，公示外籍培训人员的学习、工作和教学经历。”

此前，本刊对部分培训机构外教“无证上岗”、外教资质证书系培训机构自行颁发等问题也进行过报道。但是，目前依旧有很多教育培训机构，尤其是外语类教育培训机构在外教资质公示方面存在着问题。

鲸鱼外教培优官网上未按要求公布外教资质的完整信息

Proud kids官网上未按要求公布外教资质的完整信息

调查发现，柔持（北京）科技有限公司（鲸鱼外教培优）在其官网上只公示了外籍教师的照片和外教资质证书编号，但未公示其学习、工作和教学经历，也未展示其外教资质证书照片。除了“鲸鱼外教培优”外，像Proud kids的官网上也只有外教照片和相关资质证书编号，但至于哪种类型的证书、外教学习、工作和教学经历也是没有进行公示。

除了“鲸鱼外教培优”，在调查中当问起外教资质以及外教详细信息时，某些外语类教育培训机构客服人员都以“隐私保护”为由拒绝提供。

职成类培训协议班多是噱头 “退费难”成投诉热点

根据智研咨询发布的《2020-2026年中国职业教育行业市场运行潜力及营销渠道分析报告》分析，2020年我国职业教育市场空间达到11620亿元，其中学历职业教育市场规模达到1761亿元，非学历职业教育市场规模达到9859亿元。

虽然市场空间如此之大，但是比起在线K12，职业成人教育领域在过去一年中并没有获得太多关注。可是，随着2020年“3•15”晚会中对“嗨学网”的曝光，也让公众看到了这个领域其实也存在着众多消费问题。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虚假宣传、退费难等问题。

由于职业教育、成人教育作为与就业直接挂钩的领域，因此很多机构都会以各种协议班作为噱头吸引消费者。比如，“价格42800，面试不过退42800”“成人自考，学历提升，考不过还能按协议给予补偿”这样的广告在很多平台上经常会出现。而夸大学习效果、虚假承诺几乎成了当下众多职业、成人培训平台销售的标配话术，为的就是利用成年人的就业焦虑赚取培训费。

中公教育公务员考试面试协议班介绍页面

中公教育考研协议班招生网络广告

所谓的“协议班”是指报名前向考生承诺“不过退款”，如果考生没有通过考试，则扣除部分费用或者直接100%全额退款。据业内人士透露，由于公考招录比例低，协议班的出现可以打消学员报班时的心理顾虑，从而提高参培率。调查发现，像中公教育、华图教育都存在这种协议班。

但是，根据我国《广告法》第24条第1款的规定：“教育、培训广告不得对升学、通过考试、获得学位学历或者合格证书，或者对教育、培训的效果作出明示或者暗示的保证性承诺。”参照这一标准，当下众多职业、成人培训机构销售人员在推广过程中承诺的“考试包过”显然存在问题。

据业内人士分析，之所以存在各种协议班，而且还非常受市场“青睐”，主要是因为很多成年人急于成功，加上自己的备考时间紧张，又不愿太努力，想找到速成的捷径或所谓“内部”的东西，于是就出现了协议班这种其他行业领域很少见的培训模式。

除了各种协议班的问题，职业、成人教育培训机构被投诉的热点问题还包括“退费难”。

2020年7月14日，中公教育就因为退费纠纷数量居高不下，被北京海淀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点名，并发布消费警示，敬请消费者谨慎选择。不仅如此，据黑猫投诉平台显示，从2020年12月至2021年3月之间，在中公教育的投诉中，拖欠退费问题就占据了其中大多数。其中，2020年12月11日至12月20日期间，黑猫投诉上关于中公教育的投诉增长了140帖，投诉内容主要涉及违反当初承诺不退费、退款慢、定金不退等问题。

电数宝上关于尚德机构2020年投诉率的统计

不止是中公教育，尚德机构也存在退费难的问题。截至发稿时，该机构因为拖欠退费等问题在黑猫投诉中有16202条记录。而在国内电商专业消费调解平台“电数宝”发布的数据中显示，尚德机构在2020年度全年各种消费投诉问题中，退款问题占比58.065%，霸王条款问题占比16.129%。据业内人士透露，教育培训机构的“退费难”并非真的难，主要是因为机构可以通过协议中的附加条件规避或拖延。

对此，北京市中伦文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戴宏坤律师建议消费者保全有关证据（合同、支付凭证、网络截屏、录音、录像、聊天记录等），并可以尝试通过找机构协商，找第三方平台及媒体投诉、曝光，诉讼仲裁等途径解决。“至于在使用微信等聊天证据时要注意以下三点：第一，要能够证明微信使用人就是双方当事人，可以提供双方的个人信息界面，并结合该界面中的手机号码、头像等，固定双方当事人的真实身份。第二，要提供完整的聊天记录，不得选择性提供与案件事实有关的内容。微信等证据属于生活化的片段式记录，如果不完整可能导致断章取义。第三，在法庭中展示微信等证据时需提供保存该数据的电子设备载体，如手机、电脑、pad等。”

对于某些培训机构在签订协议时，会以助学金的名义让学员签订含有贷款的培训协议的情况，戴宏坤不建议学生接受这样的贷款协议。同时，他表示，培训机构的课程顾问在给学生介绍贷款产品时，往往只介绍产品的优点和便利性，对贷款利率、手续费、服务费、还款方式、还款周期、违约责任等重要信息轻描淡写，或者只字不提。学生容易被培训机构“洗脑”而在冲动中签下贷款协议。实践中，这种贷款利率并不低。考试没过的学生可能还没有等来及时退款，就被贷款公司催债了。

编程教育全脑开发日渐走俏 广告违规制造焦虑

2020年12月初，“瓦力工厂少儿编程”“极客晨星”等一些少儿编程机构的微信公众号都推送了一条标题为“北京市发文：编程正式进入中考模式！细数2020年各地政策”的文章。不仅如此，“编程猫”这样的编程培训机构在宣传语中，还常常能看到“必修”的字眼。这些都让越来越多的家长认为必须让孩子学习编程，似乎不学就会被时代淘汰。

瓦力工厂少儿编程以偏概全“借用”教委文件制造焦虑

但是相关专家认为，政策文件里关于学业水平考试中的信息技术包括信息技术基础、数据处理、程序设计、图像处理、音视频处理等五个部分。很显然，信息技术课程考察的并不仅仅是程序设计，还包括对信息工具使用、数据获取和理解、媒体使用与表达等方面的内容，因此，上述编程培训机构的宣传涉嫌以偏概全。同时，培训机构以相关文件中“信息技术考编程”为噱头，向家长进行“恐吓式”的宣传，无视孩子的心智发展水平与个性特征，机械地教授计算机语言编程，也违背了开展青少年编程教育的初衷。

此外，还有部分编程教育培训机构在其官网上还以该机构是某些知名大学编程合作伙伴、某些科学研究机构专家推荐的名义进行宣传。其实，这些做法违反了我国《广告法》第24条第3款之规定：“利用科研单位、学术机构、教育机构、行业协会、专业人士、受益者的名义或者形象作推荐、证明。”

近年来，还有很多以实现“蒙眼识字”“蒙眼辨色”等神奇效果为宣传内容的“全脑开发”机构也日渐走俏。相关专家认为，目前已有研究将与学习相关的大脑能力进行了分类，诸如注意力、记忆力、思维力等等，这些是课堂中不会专门训练，所以有一些基于脑科学基本原理的脑力开发是可信的。比如有些机构利用思维导图、图片、动画辅助提升学生记忆力的方式就是如此，但是这与脑开发还是不同的概念。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机构以其培训师具备《全脑潜能开发师（高级）》证书进行宣传。但据调查了解，所谓的“全脑潜能开发师（高级）”证书只是培训机构自己颁发的，不是正规的职业资格证书。

其实，无论是编程教育还是全脑开发，虽然这些机构没有在广告中对培训效果做出保证性承诺，但这种毫无政策与科学依据的焦虑营销，却和“不能输在起跑线”这类广告一样，不仅误导了行业的发展，更是制造了家长焦虑，增加了孩子的负担。

本刊深度报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