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警一句“行话”,揪出了吸贩毒的外国人
“老先生您看您70多岁了,您身体真硬朗!”“我身体不好,我有三种病。”
“老先生您慢走!”“我快不了。您说这个是啥意思……”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怎么多关照,几天一次?”
和外国人接触中,怎么分分钟就变成了“聊天终结者”?
“其实就差了一句话。”
这是北京西城出入境大队副大队长胡辛十几年工作的感悟。
“我们的样子,就是中国的样子”
胡辛曾经想过考公安大学,后来阴差阳错去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就是这个小念头让我毕业后当上了警察。”
出入境民警都做啥?主要有三块:基础管控、执法办案、涉外案事件处置。
短短三句话,其中却大有学问。
2007年,胡辛被分到西城分局外事科工作。他的师父告诉他:“在外国人面前,我们代表着中国,执行的是中国法律。我们的样子,就是中国的样子。”
有很多外国人告诉胡辛,通过和中国执法部门的接触,他们改变了对中国的印象,了解到真实的中国、真实的中国公务员是什么样子。
有一次,胡辛在给一位签证过期100多天的外籍华裔妇女做笔录时,发现这位妇女浑身哆嗦,样貌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一问才知,这位妇女患有一身病。
胡辛想,如果是这样,需要调查生病情况。
妇女不解,胡辛解释说,这是依据《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第159条“违法行为人在一些特殊情形下,应当从轻、减轻处罚或者不予行政处罚”的规定在办事。
“如果确属因突发重病入院、造成无法办理签证延期而逾期居留,根据行政法规定可以从轻、减轻或者免予处罚。”
为了摸清情况,胡辛帮忙打电话、跑医院,核实救护车单据、转院证明……拿到了一大摞的材料后,依法对这位妇女免除了处罚。事后,她给胡辛送了一面“热情服务 为民解忧”的锦旗。
还有一次,一位美籍华人的儿子签证过期7个月,面临法律处罚。当时,正值小长假安保,胡辛有忙不完的事情,经深入了解发现,吴女士的儿子是患了厌食症,生命垂危。
“一米八二的个子,体重却不到30公斤。”
于是从急诊和入院手续,到诊断证明、住院日志……胡辛把吴女士递交的一百多页的各类文件逐一认真核对,并依法从轻处罚。这份专业、耐心感动了母子俩。
后来这位妈妈在感谢信里写到:“我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身边的人,中国现代政府工作人员的能力、水平,我为祖国有胡辛这样的警官而感到骄傲!”
“我不是要考试的学生,而是赶赴现场的警察”
“要按照英语级别来说,我们的英语并不好。”胡辛坦言,“我说的很多英语,英语老师一定会给我零分,但我不是要考试的学生,而是赶赴现场的警察。”
入警之初,由于工作中经常要与外国人交流沟通,涉及许多专业术语的运用,胡辛就感受到曾经学过的“考场英语”与日常警务工作中所需要的“现场英语”截然不同。“有时我们白天在桌前学到的外语,自己认为是对的,但到底有没有用一定要经过三更半夜去出现场用过之后才知道。”
特别是2008年奥运前夕,来北京的外国游客骤然增多,各种警务接踵而来,胡辛发现自己的工作有些难以招架,便开始琢磨改善。
为了把自己的"英语专业"升级为"专业英语",胡辛下了一番苦功夫。
一次去饭馆吃饭的过程中,胡辛发现,餐厅服务员的外语水平并不高,可他们却能借助菜单,顺利的为外国人完成点单。胡辛豁然开朗,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外事民警的“菜单”。
为此,在外国人信息核录和其他电子翻译工具尚无法满足现场需求的当时,他制作了“多国语言接警服务卡”。
针对日常涉外警务经常遇到的问题,他设计了许多的问题和选项,并想办法做成了七个语种的对照翻译,这样即使双方不懂对方的语言,民警只要在卡片相关内容上打“√”,就能完成最基本的交流。
再后来,胡辛发现大多数警务英语书籍或教材,只是依托于生活英语,难以契合涉外执法的现场,一个新的想法在他的心里产生:根据现场情景总结能满足需要的警务英语!
在胡辛的各类总结中,细心的“同学”会发现很多语法错误,胡辛也明白,“这是situational English(情景英语)——不合于语法,但合乎现场的需要。”
比如来自日本和韩国的游客在填写临时住宿登记表时,就遇到了一个问题。“表单上写的是‘中文姓名’,他们说没有,但是如果一说‘汉字姓名’,他们就明白了。”
无论基础管控还是执法办案,胡辛善于把警务和英语结合在一起,从现场收集语言素材、总结功能要点,在社区服务、旅店业业务培训、查处“三非”的各类工作中,总结了各种流程、看板,不断检视问题,完善细节,改进工作。
在他看来,一个词根词缀、一个号码数位、一个特殊字符转换……正是这些构成了涉外治安管理的基础。
“用外语执行、贯彻好中国的法律”
对中国民警来说,外语是做什么呢?
胡辛说,做翻译?不是,翻译手机就可以完成。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在跨文化的背景下完成执法和服务。
调解纠纷中,有些话,在中国文化下是拉进了距离,就比如文章开头提到的“老先生您看您70多岁了,您身体真硬朗!”“老先生您慢走!”但在外国的文化中,就会出现差异。
在法律上,同样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上门核查、登记这件事,很多外国人并不理解。”
在很多外国人看来,街道办事处上门,他们很理解;但警察上门登记,就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向警察部门登记?我又没有违法犯罪?
“先生您好,在中国,警察也是户口调查员。”
“一句话,全清楚了!差就差这一句话。”胡辛总结道。
胡辛也许算不上北京英语说得最好的警察,但他的“奇”在于那些外国俚语——甚至是一些犯罪分子的暗语,他烂熟于胸。
8年前的一天,胡辛配合禁毒单位办理一起涉外涉毒案件。
在现场,他要同时查验三个外国人,当时并不知道具体有问题的是哪一个。怎么办?
当时没有移动核查工具,胡辛便要了三人的护照号码,出去待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他用英语跟这三个人就说了一句,就立刻有了判断。
这句话是“You guys got no prior-lilywhite”(你们几个都没“科儿”)。
胡辛解释说,他说的那句话意思是“你们很干净,没有犯罪前科”,在英语里是俚语,而且不友好、不礼貌,如果不在坏人圈子里,不太可能说到或者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也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
现场也果然如此,其中两个人没听明白,面面相觑。而另一个人却兴奋地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胡辛悄然一笑……随后禁毒民警把那人扣了下来,并进行重点盘查。
其实胡辛坦言,自己一开始也根本听不懂嫌疑人说的话,“语音很含糊、吃音也严重。”
但在工作中不断总结后,胡辛发现,有些外籍涉毒违法人员谈及毒品时说的,并非正常翻译的词汇而是特定的“黑话”,比如“big h”、“brown sugar”指的是海洛因,“crystal”、“ice”指冰毒。中学就会学到的英文词“fix”也不再是“修理”的意思,而是指静脉注射。
胡辛说,在涉及出入境法律或其他警务类外语表述中,如果我们说的是嫌疑人的“行话”,就能让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那种只知道考试外语的人,既然语言不是障碍,用“我听不懂”就逃避不了了。在涉外警务工作中,无论执法还是服务,了解对方的语言文化,知己知彼,非常重要。
“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在涉外执法和服务的一线,执行、贯彻好我国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