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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留声》:了解历史学界有名的“教授伉俪”秦晖和金雁

2020-06-19 15:43 北京晚报 TF023

秦晖和金雁是历史学界有名的“教授伉俪”,熟悉他们的人知道,夫妻俩有个公众号“秦川雁塔”,多数时间发的是两位学者严肃的学术文章。金雁是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专研苏俄东欧史,秦晖是清华大学教授,中国史出身但涉猎颇广,两人在学术上并驾齐驱又相互砥砺。但偶尔,公号也有些生动活泼之笔——这些多出自金雁之手。或许缘于女性更为敏感的心性,与“秦老爹”(人对秦晖的趣称)不同,金雁对学术之外的生活细节有更多一份留意与感触,对过往峥嵘岁月的回顾,对逝去亲人的怀念,或温情,或打趣,或喟叹,曲折经历,娓娓道来,难怪有读者读后直赞叹金雁是“讲故事的好手”。

作者:张玉瑶


最近,这些回忆性质的小文汇集成书出版,与金雁种种学术专著相比,这部《雁过留声——我的青葱岁月》当然是一本“小书”,但阅读之后,却不得不感叹一声,小书不“轻”。作为50后,与共和国同龄的“长在红旗下”的一代,金雁那一辈人的经历本身就够得上跌宕起伏,芳华青春经历诸多大事件,在个人的生活轨迹中一一浮现:姥姥家的公私合营、举家下放生活、轰轰烈烈的“大串联”、知青生活的苦与乐、供销社的工作生涯……个人经历因打上时代的烙印,显出别样的青春风貌,又经过时间的沉淀,余下沉思的况味。可以说,是旧日的少女与现在的学者,共同完成了这一部个人史的写作。

对金雁来说,这些学术之外的文章,固然是因缘巧合之下的“闲笔”,但写下它们的初衷,是久藏的记忆。这些个体性的记录曾经被她忽视,但随着年岁渐长,她渐渐意识到其中的珍贵之处。就像开篇写到的姥姥的故事。金雁曾姥爷是中国最早的民族企业家之一,曾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去德国和日本留学,可谓开风气之先。金雁小时候在天津姥姥家住过一阵子,但自小随父母生长在机关大院、过着配给制生活,尤其是受到当时革命话语教育,金雁对姥姥家的“资产阶级生活”很是抵触(现在想起来,姥姥家也就是操持得更加经济和精致一些),连听见旧亲戚叫姥姥“大小姐”,都觉得这称呼格外别扭。在这样一种叛逆心理之下,每当姥姥给她讲一些老一辈企业家创业的故事,她都不愿意听。姥姥家还有不少公私合营前的老账本,纸张极好,金雁拿去随便用,还送给同学们当草稿本。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是可贵的第一手经济史资料。然而随着姥姥、母亲的去世,往事随之作古,很多事情已无从查找。金雁后来一度想让学生做早期民族资本家个体的课题,也因资料不足作罢。想起其中还有一些是被自己“糟蹋”的,她连叹惋惜。同样惋惜的还有她自己的记录。受父亲影响,金雁从小学起就记日记,日记可以说是她特殊年月的青春纪历,插队、工作都未加中断。这些旧日记本和家人通信保存了许多年,随他们多次迁徙,但不幸的是,一次瓢泼大雨将这些置于露天阳台的字纸完全毁坏,无法辨认。这让金雁每每想起来嗟悔不迭,也给她在多年后的回忆性写作带来了一些困难。一代代人凋零,记忆失去便不再复得,这促使她拿起笔来“亡羊补牢”,一方面是记录,一方面也是想和今天的年轻人交流一下,他们真实经历的是怎样一个时代。

按金雁在自序中的说法,个人史的回溯记述是“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之间的对话”。“过去”的少女金雁,对很多事情都是懵懂的。她的父亲原先是山东的青年学生,后在西北联大求学,加入了地下党,新中国成立后在西北局党校工作,研究苏共党史(金雁后来读研究生选择苏联史,算是有一些“家学”的因素)。“文革”前,父亲在运动中被认定犯了“修正主义错误”,举家被下放到干旱少雨的甘肃定西地区陇西县,一落地就是十几年。其中的许多细节,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金雁并不理解,事实上她也来不及理解,就匆匆投入到谋生大计中去。

定西生活环境艰苦,父母常年不在家,又因身份问题受到本地人排斥,金雁兄妹三人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困难重重。作为唯一的女儿,金雁早早当家,渐渐竟从中锻炼出来了,小小年纪就能踩着小板凳擀全家的面,还效仿哥哥参加“大串联”,和几个小姐妹离家千里去闯荡。为贴补家用,她四处找活做,包括曾在收容违法分子的“教育学习班”做笔录,早早见识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却落了个好处——“认识了全县的小偷,小偷不敢偷我”。少女金雁身上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这很大程度是因为父亲主张将她当作男孩子养,凡是哥哥弟弟能做的事,也鼓励她去尝试,原因无他:艰难岁月中像男孩一样皮实泼辣一点,好活。她连头发都剪得短短的,像个假小子。“所以我性格中多了针尖对麦芒的东西,越压我,我偏不,这对我走过沟沟坎坎有好处。”

1971年,金雁到陇西周边山区插队,和其他知青一样,面临过“吃”的窘境。1972年参加工作,在供销社当销售员,经历“一打三反”,在与顾客周旋中练就嘴上功夫,“吵架无人能敌”。1974年作为工农兵学员到兰州大学俄语专业学习,毕业后回县城中学阴差阳错教英语。如她那一辈人,年轻时与共和国同起伏,在时代的裹挟中向前,身在其中时,很难思考自己作为一粒尘埃会沿着怎样的轨迹飘浮,又飘落在哪里。直到1978年研究生恢复招生(包括前一年的高考),选择命运的权力回到自己手中,金雁凭着毅力重新考入兰大,自此走上学术道路。后来的几十年里,跳脱出“当时”的语境,她一直在和过去的自己不断对话,曾经懵懂的、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慢慢有了渐次明晰的答案。

金雁回想说,初中毕业后,她和同级另一个同学不能升高中,当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继续念书,内心满是高玉宝式“我要读书”的渴望。正是意识到自己“没有出路”,她才毅然决然去插队的。“小时候不知道时代背景,不知道全国一盘棋中你这一分子是什么样,只觉得个人很不幸。现在跳出来,知道千千万万人是一样境遇。当时经历这些的时候,会把很多人压垮,会觉得承受不住,但回头看,好像也就走过来了。当你把自己放在大时代背景下,会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就像她多年后遇到那些曾批判父亲的人,看见他们坐着轮椅流着口水,原先抱有的那颗上前辩论之心熄灭了,意识到所有的遭际并不是个人的原因。

从事宏观的历史研究多年,年龄愈增,金雁却愈发意识到个体的“故事”的重要性,每个人不同的故事,是时代历史在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折射,也锚定了人们在不同时代中的位置。她感喟说,片面的深刻才能丰富整个大历史,如果只有宏大叙事,只见历史、不见个人是不完整的。因而,“口述史和个人史,都是对现在历史叙述的补充,让它更丰满,更落实到人的身上,更能体现人性”。

书中有许多插画,也出自金雁之手。其实在很早之前,“秦川雁塔”每一篇推送文章下,金雁都为之配一张图。画画是半路出家,六十岁上边自学边画,但进步很快,颇受好评。尤其讲过去的故事时,金雁更是觉得配上图更便于读者理解。一开始她怕自己画得不好,找专业的小侄子来画,但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面条怎么擀,辫子怎么编,衣服什么样,时过境迁,很多细节都不清楚,最后只好金雁亲自上手。尽管正襟危坐的老派学者秦晖觉得她写小文、画小画都属于“不务正业”,动辄“打击”,但从反响来看,读者们却很是喜欢,给金雁以信心,让她继续写、继续画——也多亏了她的这些记录,为我们窥探一个过去的时代,以及洞悉时代中人的命运,打开了一个通道。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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