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王金辉制图

前些年，毕先生建议我们一大家子二百多口人组织个团拜会，选好日子，聚在一块儿拜年。这样小辈不必舟车劳顿，长辈也别掏压岁钱掏得心疼；省出来的时间，还能让远方归来的孩子多陪陪父母。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对许多人来说，过年意味着做不完的饭、喝不完的酒、赶不完的路。小城古称“朔方”，意思是“寒冷的地方”，年往往又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人们笑言：“来吧，酒和西北风管饱。”可见拜年之苦。

毕先生是长辈，记忆力超群，能叫得上每个亲戚的名字，哪怕只见过三五面，他也都门儿清。当然，不是因为关心或八卦，而是他想要“比一比”。毕先生原本不姓毕，就是因为喜欢“比”，所以才得名“毕先生”——

团拜会排座次时，女婿们坐一桌。酒过三巡，一个长辈走过来，对“新晋”女婿嘘寒问暖：多大、多高、多重？做啥工作，收入如何？父母身体好不好，有没有退休金？兄弟姐妹几个，日子过得怎么样？资格老点的新女婿在一旁偷笑，长辈笑眯眯地扭过头来，问他涨工资了没？升职了吗？啥时候换车换房？孩子上哪个幼儿园，课外都学些什么？大家明白了，长辈这是拿他们和自己的孩子比呢——“哦，我家女婿比你高。”更气人的是，小吴开新车带家人参加团拜，车在寒天里还没冷却，这个长辈就说：“小吴你是不是还骑公共自行车？真是会过日子的好孩子。”而后话锋一转：“我儿子不用买车，在公司是业务骨干兼司机。”女婿们相对眨眼、龇牙，给他取下“比一比先生”这个绰号，后来这个绰号传开了，三姑六婆便叫他“毕先生”。

毕先生西装笔挺，最下面，也就是第三道扣子从来不扣，有人问他是不是把扣子弄丢了，他说这叫帅气，全扣显得土气，你们土里土气没见识。看看，毕先生的穿衣哲学也高人一等！最绝的是，他让孩子每逢年节都微信发红包或转账，自己截图发完朋友圈再还回去，俨然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方成先生有幅漫画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画里，夹着公文包的胖子飞入云霄，身后头戴前进帽、身着中山装的人，一个抱一个的粗腿，最后“挂着”的那位拖家带口、携鸡带犬。毕先生就是“挂着”的那位——毕先生的老哥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弟媳从村里调到城里，可毕先生自己却游手好闲，日子过得清贫，人倒是白胖了。老哥又气又忧，自掏腰包给弟弟交养老保险，到年龄领了几年养老金权当还账之后，把存折交给了弟弟。

团拜会散后，毕先生和老辈人打包饭菜，饭店的杯盘还被他顺手牵走不少。有人想制止，却没有行动……浑浑噩噩上了年纪，有的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毕先生相信别人不如他：“尽管亲戚们都捧着老哥，可他劳心劳力劳坏身体，也不如我呀。”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闫 政

流程编辑：TF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