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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诗人蓝蓝,她为何编撰这本童诗集?

2020-01-10 02:30 北京晚报 TF010

上个月末,我在北京见到了诗人蓝蓝。“我觉得您这本《给孩子的100堂诗歌课》编著得特别好。”“我也觉得挺好的!”蓝蓝笑着说,她的眼睛那么真诚、纯净,有如儿童。

在随后的一场以孩子为主要对象的诗歌分享会上,我又亲眼见到了她如何通过解读诗歌与孩子们迅速打成一片。他们向她叽叽喳喳地倾吐心中的奇思妙想,而她也快乐地回应着,回应着他们的天真与坦诚。“我是真的喜欢和孩子们说话。”蓝蓝说。

诗人与儿童,他们仿佛天生使用的就是同一种语言。

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诗?

书乡:您非常强调编选的童诗中的“经典性”,怎么理解这三个字?

蓝蓝:我希望让更多的孩子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诗,而不仅仅是童诗。真正好的童诗放到成年人读的诗歌里,也得必须是非常好的。安徒生为什么伟大?就在于不同年龄的人都能从他的童话中读出属于这个年龄能够感悟出的东西,这就是伟大的作品。

书乡:但毕竟是选给孩子们的诗,和给成人读的还是会有所不同。请问您是如何处理这个“不同”的?

蓝蓝:不同之处就是要让孩子能够读懂。如果特别深奥,孩子读不懂,那就是给成人的诗了。但是仅仅让孩子读懂,还不够。这首诗必须是他小的时候能记住的,等他长大以后,又会突然在他自己的经验、生活中发现这首诗给他带来的礼物——这样的诗才是我愿意选的诗。比方说我选的这首安德拉德的诗:“在路中央有一块石头/有一块石头在路中央/有一块石头/在路中央有一块石头/在视网膜已经疲竭的生活中/我决不会忘记这个事件/我不会忘记在路中央/有一块石头/有一块石头在路中央/在路中央有一块石头。”这首诗很多人都读不懂,它也并非是给儿童写的,但我觉得它像绕口令一样特别好玩,有游戏性。可是在游戏性的表面下,又有非常深奥的东西。它要让我们已经涣散的专注的能力回到一个具体的事物上,它想要唤醒人们对身边事物的注意力。所以,这本书选起来并不那么简单,我希望通过它给中国的孩子提供一个好的诗歌范本。

书乡:总结起来说,您的遴选标准就是……

蓝蓝:首先,我自己写的童诗不能进入这本书,理由是自己是编写者,不能夹带私货。这无关诗的好坏,只是我以为的工作道德。其二是文本过于复杂的诗歌不选,入选的诗歌孩子要尽可能读懂,符合他们的天真趣味、有幽默感,同时也有诱导他们思索的深意。其三,我会尽量选其他童诗读本没有的诗歌,比方涉及到哲学、历史、社会学、动植物学、鸟类学、道德判断、平等民主,乃至爱的启蒙等题材的诗。尤其是关于性教育的诗,这一类儿童作品在国外的教育中是很正常的,但在我们国家似乎有点儿避讳,我只好请我的大女儿翻译了一首特别幽默的有关孩子如何看待成年人爱情的诗,它健康而欢乐。

想象力:孩子人生的基石

书乡:读您编的这本童诗集,我最深的感受有两个。其一是有意选择的题材之广;其二是“讲给孩子听”的评析部分。它用了一种和孩子们轻松聊天的口吻;它也很真诚,能感受到一个诗人倾其所有,把她知道的东西几乎都写了出来,只为了引领孩子们进入一首诗,读者在里面甚至还能读到您个人的童年故事、朋友的故事。

蓝蓝:给孩子的东西,一定得是最好的。我们还能读到其他非常优秀的童诗选本,但是我想做得不太一样。诗是包罗万象的,为了写评析部分,我也要做其他的功课。比方说,讲到一首写黑奴儿童生活的诗,我就要把那些历史讲给他们听。所以说,做这本书特别累,就像编一个百科全书一样。另外,我也希望能像讲故事一样去讲一首诗,让孩子很快地理解它,所以我采用了一种日常交流的口吻,希望爸爸妈妈能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这种方式给他们讲。

书乡:您说过,孩子们写童诗几乎是天然的事情,那么父母还需要怎么去引导他们呢?

蓝蓝:我从来不觉得一定要让孩子去当一个诗人,也并不是为了让读这些诗的孩子成为诗人,那不是我的初衷。我只是为了培养孩子的想象力。这个孩子将来可能是一个矿物学家,可能是一个天文学家,他可能成为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是做任何事情,要想做得好都需要想象力。在诗歌里,我们需要把某一件事和另外一件事联系起来,当孩子开始会使用“像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入诗歌了。

书乡:您对“想象力”的阐释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仅是一种普通意义上的幻想能力,还包括了理解力、同理心,与外界、与他人的一种情感共振。

蓝蓝:所有人类的文明都是“想象力”推动的,比方说,我们为什么要和平?是因为我们能想象到屠杀一些人,会给他们带来痛苦,那么,我们也会痛苦。在孩子小的时候培养这一切真的很重要,这就是人生的基石。孩子写诗也行,不写诗也行,但是培养想象力,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诗歌课,更是人生课

书乡:其实对于部分读者来说,理解诗歌还是有一定困难的,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没有在童年的时候、感受力最丰沛的时候进入诗歌的世界。

蓝蓝:我认识一个波兰的留学生。她对我说,波兰的小学语文课本里有一大半是故事,一小半是诗歌;高中和大学的课本,则一半是诗歌,另一半是小说、论文、戏剧。我们知道,去年又有一位波兰女作家托卡尔丘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却出现了好几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他们的作品里,我们可以看到丰富的想象力,可见诗歌的教育真的非常重要。

书乡:诗歌被称为是“文学中的数学”,读它也的确需要好的指导。所以评析部分有关“怎么读”的方法论是非常珍贵的。

蓝蓝:我举个例子,20多年前我读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觉得挺好,但他的诗特别晦涩难懂,他本人也被称为是“诗人中的诗人”。又过了10年,我读同样一本他的诗集,才突然明白了他的诗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觉得有点难过的是,如果那个时候有一个老师指点一下我,我也许就能更早一点读懂它了。所以我希望能为读者提供读诗的方法,而不是完全靠自己摸索,这样能够节约大量的时间。

书乡:读您编的这本诗集,我还有一个感受,就是它并不只是一个“诗歌课”,我能看到它已经涉及了很多有关成长初期的、非常重要的教育问题。比方说教育孩子应该如何面对暴力、如何警惕自由的禁锢,以及如何理解亲缘关系。

蓝蓝:你能这么想我特别高兴。把知识教授给人是容易的,但是知识是用来干什么的?很多人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人类所有的知识都是用来让人过得幸福。幸福从哪来?更多的就是在人的关系当中呈现。那么,学习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动物植物的关系就变成了教育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学会宽容、学会忍耐、学会爱、学会尊重。它一下子就涉及到了我们怎么成为人的问题,所以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不仅仅是教一首诗。你特别敏感,这正是我的用意。

书乡:您在几年前还编过一本《童话里的世界》,同样为孩子们选编了世界经典的童话并撰写了导读。近几年是不是尤其关心孩子的教育?

蓝蓝:2012年的时候,我给教育部写过一封公开信,批评“唯分数论”,因为它让孩子丧失了思考能力和创造能力。这封信在当时还是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后来在北京市教委的改革下,三年级以下的孩子就没有作业了。作为一个妈妈,我一直都很关注孩子的教育。但是,光提意见也不行,我希望做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所以我就开始编这两本书。等我老的时候,我会觉得我这一辈子不光是为我自己的孩子,也为别人的孩子做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挺好的。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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