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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新闻记者日”是为纪念伏契克而设,不得不提布拉格这几处地标

2019-10-28 20:18 北京晚报 TF008

每年的9月8日是“世界新闻记者日”,这个节日是为了纪念捷克反法西斯战士、新闻工作者、作家尤利乌斯·伏契克而设立的。1943年9月8日,伏契克被德国纳粹绞杀于柏林勃洛琛斯监狱,虽然牺牲时年仅四十岁,但他被捕后在布拉格庞克拉茨监狱里写下的不朽名著《绞刑架下的报告》,却让世人永远铭记。

作者 简 平


佩切克宫纪念馆的一角

2019年9月,我和朋友专程前往布拉格,在捷克伏契克协会的帮助下,仔细寻访伏契克生活、工作、战斗过的地方。岁月流转,历史变迁,如今,伏契克地标在这座城市里或显或隐。

杜什科沃街20号:出生地

杜什科沃街是位于斯米霍夫区的一条长长的大街,很直,直到小斯特兰那墓地附近才划出一条弯线,由此继续向前延伸。可在一百多年前,这里已经是大街的尽头了。杜什科沃街20号是一幢五层楼房,1903年2月23日,伏契克就在这幢楼房的一层出生。

眼前的这幢楼房,石砌的外墙是土黄色的,大门左侧一共有三个房间,第一间和第二间便是当年伏契克家的寓所,两扇窗户中间的墙上有一块石刻的纪念牌,形如打开的书本,上面写着伏契克出生的年月日。

伏契克很早就能背诵捷克著名诗人聂鲁达《墓地之花》里的许多诗篇,在聂鲁达的笔下,小斯特兰那墓地风景如画。从他家的窗户望出去,大街对面一侧是绿色的山坡,山坡上有一栋名为“彼尔特拉姆卡”的屋子,伏契克时常想象许多年前音乐家莫扎特在屋子里创作的情景。而从家出来,旁边有一条向上的坡道,伏契克可以从这里看到父亲工作的林霍夫机器制造厂那高高的围墙。通过实地走访,我对伏契克的成长环境有了直观的了解,从而对他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伏契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一方面,他受到聂鲁达、莫扎特所给予的文学和艺术的熏陶,另一方面,他目睹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工人们的艰辛,这促使他成为一个既酷爱文艺又关心百姓疾苦、反对社会不公的有理想、有激情的热血青年。如此便不难理解这个从小就有著文、作诗、演剧天赋的孩子,为什么会在十二岁时创办了综合性杂志《斯拉夫人》周刊,在十五岁时成为罢工罢课运动的组织者,在十八岁时加入了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在地下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依然孜孜不倦地进行文学研究和创作了。然而我又在想,如果不是为了反抗法西斯入侵而拿起武器、不是为了追求建设更加美好的社会而投身革命,那么伏契克就会如他自己立下的“长期以来的理想”那样,一辈子献身祖国的文学事业,因为他认为在文学中能够听到人民的声音,这个声音会使人们在黑暗中永不迷航。

希图西大街1133号:被捕处

希图西大街位于布拉格十四区,离庞克拉茨监狱不远。相较于市中心,这里较为僻静,所以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此地建起了成片的新式住宅区;与打上岁月痕迹的老建筑不同,新式住宅被赋予了现代化的舒适理念。1942年4月24日晚十点左右,伏契克在希图西大街1133号那幢新楼里被盖世太保逮捕。

如今这片住宅区绿树成荫,恬静依然,早先建设的楼房并没有多少变化,连门牌号码都没变。推开半敞半闭的铁门,往下走五级水泥台阶,映入眼前的是一排深黄色与浅黄色相间的四层楼房。我们找到了当年伏契克被捕的那个房间,是最右侧楼房一层的第一间。

七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这里发生了惊心动魄的抓捕事件。当时这间屋子的主人是电车工人叶林涅克和他的妻子,捷克沦陷后,他们都投身于抵抗法西斯的地下工作,他们家也因此成为伏契克与他人秘密联络的据点。那晚,在打入共产党内部的奸细德沃夏克的告密下,盖世太保扑上门来。当时屋子里一共有六个人,九个全副武装的盖世太保砸门闯入后,并没有发现站在身后阴暗处的伏契克。盖世太保将那五个人逼到一处,用枪对准他们,有两支手枪的伏契克本想开枪,却在犹豫两三秒后选择站了出来,把两支已经打开保险的手枪扔到床上,束手就擒。多年后,伏契克的选择受到了质疑,很多人认为他应该开枪拒捕。

可当我读过伏契克自己和他人所写的有关抓捕事件的文字后,却为伏契克当时的选择感到敬佩。伏契克是一个冷静沉着、敢于献身,有信念、有意志、有坚守的人,同时在他身上,还有一种知识分子的高尚道德。我认为伏契克的选择出于两点:第一,他可能觉得如果他开枪的话,盖世太保肯定会进行还击,双方对射极有可能使那五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说不定他们会先于他被打死;即便他开枪自杀,枪声也会引起盖世太保的注意,他们仍可能被打死;第二,伏契克不愿其他人被捕而他自己侥幸逃脱,那样他会背负道德的骂名,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他要与其他同志生死与共。

记得伏契克曾描述叶林涅克的家整洁得难以置信,墙上挂着一些相片,家具和书架朴素大方、光滑而时新。我从外张望,有一扇窗户开着,窗纱因秋风而舞动。与此同时,铁门左边的高台上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他们在阳光下笑着、追逐着,全然不知这里曾有过一个黑暗、恐怖的夜晚。

佩切克宫:刑讯室

在市中心的瓦茨拉夫广场附近有一幢非常美丽的建筑,名为“佩切克宫”,如今是捷克工业与商贸部的所在地。在佩切克宫拐角的墙上立着一块铜铸的纪念铭牌,一边写有伏契克的警句“人们,要清醒啊”,一边是一位反法西斯志士的雕像,旁边标有年份:1939-1945。自1939年德军入侵后,这幢原为百万富翁佩切克的私人住宅便被纳粹占用,德国盖世太保驻布拉格司令部就设在这里。1939年至1945年,这幢美丽的建筑成了迫害反法西斯志士的罪恶之地。

伏契克被捕当晚即被押往佩切克宫,在这里经受了极其残酷的审讯。我们步入佩切克宫,走进地下层,这里曾是盖世太保设立的刑讯室中的候审室,如今已开辟为专题纪念馆。给我们做讲解的库尔万尼克是捷克自由战士联盟副主席,一位退休的上校。

我看到了布满各种刑具的审讯室、黑暗狭窄的单人拘押室、一张张用来抬送打晕甚至牺牲志士的担架……让我震颤不已的是当我走进那个臭名昭著的“电影院”时,库尔万尼克突然脸色一变,用手里的讲解棒指着我,命令我在那排没有靠背和扶手的深棕色长条凳上坐下,要求我挺直身子,双腿并拢,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脸朝向那堵空白的墙——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想让我亲身体会一下盖世太保在这里是如何审讯和折磨志士的。伏契克曾描述过详情:所谓的“电影院”是候审室,一间宽敞的房间,放着六排长凳,受审的人在凳子上直挺挺地坐着,在他们面前是一面光秃秃的墙,犹如电影院的银幕,然后盖世太保让受审者望着墙壁,把过往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放电影”。伏契克说:“我在这里成百次地看了关于我自己的影片,成千次地看了这部影片的细节,现在我尝试着把它叙述出来。”这就有了每次他在佩切克宫被审讯完回到庞克拉茨监狱之后,用铅笔头在一张张碎纸片上写下那举世闻名的著作《绞刑架下的报告》的画面。

我问库尔万尼克,我现在坐的这排长凳是当年留下的还是后来复制的。他告诉我,这就是伏契克和众多志士当年坐过的凳子,是实物,是历史的遗产。看着已经褪色长凳上一个个大小不一不知何故生成的洞眼,抚摸着木头本身的纹理和人们留下的一道道划痕,我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或许有些历史遗产就该让人们去触摸,就像在佩切克宫的“电影院”,只有亲身坐在长条凳上,才能感受在这“人间地狱”里,志士是怎样为理想、为自由、为未来付出鲜血和生命的。

霍莱绍维采车站:纪念碑

霍莱绍维采车站集火车站和地铁站于一体,人头攒动,川流不息。这个车站刚建成时称“伏契克站”,1989年后改为现名。当时为了纪念伏契克,车站大厅的两块大理石柱被制作成纪念碑,分别有伏契克的侧面头像浮雕和伏契克的传世名句。

可是今天,当我踏进车站,来到纪念碑前,看到的状况令人难以平静。自体制改变后,捷克涌动着一股否定伏契克的思潮,有人认为伏契克是一个被捧上神坛、被神话了的人物,于是他的雕像被移出国家博物馆,车站附近的伏契克公园也更换了名称。去车站前,我到原来的伏契克公园参观,不管怎么说,过去矗立在公园门前的那尊塑像现在还保留着,只是挪到了奥尔沙尼公墓,但车站里的伏契克侧面头像浮雕却被人挖掉了,如今只留下一点轮廓。这个轮廓让人心怵,眼睛的部位如此突兀,仿佛是睁大眼睛凝视世界。我在损坏的浮雕前站立许久,觉得由一个壮烈牺牲的反法西斯英雄来承担被后人神话的结果是不客观、不公正的,而现代社会制造的各种神话也是不能被接受的。好在另一块大理石碑上镌刻的伏契克名言还安在:“我们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战斗,我们也将为欢乐而死。因此,永远也不要让悲哀同我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伏契克纪念碑在霍莱绍维采车站隐没了,令人欣慰的是,在布拉格市郊一处宁谧居住区的街心花园里,至今耸立着一座伏契克的纪念诗碑。这座诗碑上面也有一尊伏契克侧面头像浮雕,最让我动容的是诗碑上刻着一首短诗:“他没死,他还活着,照耀着每个地方,每个人。”

距离诗碑不远处,有一条掩映在绿树中的小河,河水淙淙,流向远方。我俯瞰河面,想着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中写的那段话:“我爱生活,为了生活的美好,我投入了战斗。人们,我爱你们,当你们也以同样的爱回报我时,我是幸福的;当你们不了解我时,我是痛苦的。如果我曾得罪过谁,那就请原谅我吧!如果我曾安慰过谁,那就请忘却我吧!”在布拉格寻访伏契克地标,似乎是伏契克为我们准备好的最恰如其分的结语。

这时,我感觉那淙淙的河水正流过我的心田……

 

来源: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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