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神童与录音机》推出,作家林培源用写作化解现实的焦虑
和不少80后作家一样,林培源通过“新概念”大赛进入读者的视野,但又和同期出道的作家不同,没有继续书写“青春之痛”,而是渐渐以个人命运为切入点,书写父辈、乡愁和离别等文学主题。而后,他在第四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上一举摘得“短篇小说佳作奖”。在创作生涯的第十二年,他在心态与写作上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开始探寻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近日,全新短篇小说集《神童与录音机》由新经典文化推出。
作者:张楚
《神童与录音机》中的故事,或者脱胎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小镇,比如《消失的父亲》《烧梦》,潮汕乡下风景和民风跃然纸上;或者是对先前遵循的小说观的一种“越轨”,比如开篇之作《白鸦》,故事的发生地屋子、天台、街道,都是年少时熟悉的环境,只不过在虚构中影影绰绰沾染了神秘的气息,和记忆中的空间拉开了距离;或是书写异乡人,如《金蝉》,在故事中书写故事,三代人的命运环环相扣,将大时代与小人物的悲喜完美结合。意象与符号的自如运用,虚虚实实,陈陈相因。
林培源开始写作时还是青春写作,中间有一个转变,从《南方旅店》到《钻石与灰烬》,再到《以父之名》,再到《神童与录音机》,有一个精神上的递进。
《神童与录音机》这部小说让我感觉到他成为一个非常成熟的而且具有文体意识的小说家,这个转变一方面证明经典文学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培源的悟性、才华跟选择。比如说在他的上一部长篇小说《以父之名》里面我见证了培源在长篇小说的叙事结构和人物塑造方面的一些探索。在《神童与录音机》里面,我看到培源对于短篇小说文体的自我发觉、自我表达跟自我阐述,可以说这是一部很独特、丰富,可阐释性强,具有审美趣味的小说集。
《神童与录音机》这部小说有四个特点,第一是这部小说的寓言性。除了极少数的作家,大部分写作者其实写小说的时候对寓言性还是有戒心的,原因很简单,有寓言性的小说不容易藏拙,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思想上的贫瘠跟哲学上的短视显现出来。而且在小说内核里丰饶的寓言性得以完整的确立,一方面要求作者具有哲学素养和人文情怀,另外一方面要求写作者必须把现实生活的“实”和现实生活之上的“虚”融合。
《神童与录音机》这部小说,我个人感觉有点像寓言小说,比如《白鸦》、《诞生》、《烧梦》,包括《神童与录音机》,都很有浓厚的寓言性的味道。比如说《白鸦》,白鸦象征神秘、力量、美、谦诚和指引,它曾经拯救过父亲,父亲也对它奉若神明,但是当疫情来临的时候,当并不明显的暴力来临的时候,美被摧毁,暴力诞生了。而在《秘密》中五个幻境般的不相关联的幻境或者梦境,好像揭示人与时间、人与空间、人与物质、人与亲人、人与自然这些暧昧的关系。在《神童与录音机》里,一个神童莫名其妙地丧失记忆力,他的父亲疲于奔命来拯救他,让我们感到人无法面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偶发性灾难,在这种灾难面前每个人都是束手无措的。当我们日常生活出现不可逆的悖论的时候,寓言性就显示了它的冷酷、它的矜持,同时也显示了它的理性和瞻望。
第二,简单说一下小说里面父亲的形象。培源以往的小说里面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是经常写到父亲,这也让我联想到他的父亲。我读过他的一篇文章,他写自己的父亲是做什么职业的,他与父亲情感的沟通交流。其实写父亲的小说有很多,比如舒尔茨在小说中不停地重复父亲的形象,最后父亲变成螃蟹从窗户爬出去。比如卡夫卡,卡夫卡和父亲的关系是制约与反制约的、梦魇和反梦魇的关系,他一直想逃离父亲对他的牵制,但是他内心里面又往往脱离不了。还有中国一个70后作家也经常写父亲,写了六篇同题小说都叫《消失的父亲》。林培源的《白鸦》里的父亲貌似强大其实很脆弱,《邮差》里面变成鬼魂依然去接儿子放学的邮差,《神童与录音机》里面疲于奔命拯救儿子的父亲……所以我觉得父亲象征着爱、制约和权力,培源对父亲形象的塑造也是通往人性巴别塔的方式。
林培源的底层叙事和文体意识,也是非常难得的。
“这些充满想象力的作品有两个显著的特点,其一是传奇性,其二是寓言色彩。林培源所擅长的叙事方法,是从纷乱而琐碎的日常生活中,萃取出某种别致的观念和意识场景,然后在经验层面再将它具体化。”
——文学家格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