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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孩提时就“厮混”于北京胡同深宅 从耳偏房到三进段的大院子都是我家

2019-08-25 14:51 北京晚报 TF017

从懵懂孩提就“厮混”于北京胡同深宅的我,曾在三处不同的平房小院居住生活,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尽管岁月悠悠,鬓发霜染,走在老街旧巷,还是会有浓浓的亲切感,自心底升腾……

那房檐,那砖瓦,那墙倚,那草木,于我,都有着独特的眷恋。

史锦萍


资料图 新华社供图 摄:史锦萍

 租户

幼小时,跟随父母在北京的第一个栖身地,是与兵马司胡同接壤的小巷南玉带胡同。

顾名思义,一条玉带状的短巷,拢共只有五六户人家,把头凹进去一截的极不显眼的小门户。是老北京市井的独门独院,只有房东一家三口人居住,且三位全是女性:姥姥、妈妈、胖女孩小宝。小宝比我大个两三岁,透着娇贵。妈妈王大夫是大医院的主治医,许是职业使然,冷脸、少语、古板,经常加班不在家。我的爸妈也早出晚归,所以院子里通常只剩下霸气的姥姥——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胖小宝,还有刚刚5岁的我。

庭院不大,但格局精致,房东祖孙三代住在跨拾级而上的坐北朝南三间正襟瓦房里,前廊后檐,进深宽敞,连窗棂和室内隔断都是雕花镶嵌,屋里的陈设更为讲究,黄铜色的乌亮床头,幽香味的古式家具,让才刚懂事的我感觉进入了皇宫内阙……院子里对应的南墙,一尊有字刻的影壁,左右两株比肩院墙的海棠树根深叶茂、顾盼倚邻,既遮阴蔽日又郁郁葱葱,那树上结的果实很稀少,但品种却是少见的八棱海棠,果实酸甜适口。

窗前的高台阶下侧,静卧着有白石底座支撑的青花陶瓷图案的敞口鱼缸,直径约莫三四尺大,里面有十几尾名贵的狮虎头泡眼金鱼,鱼缸的水面,有小小巧巧的荷叶浮萍,凹处滚动着珍珠般的水滴。

整座小院的氛围,有韵有致,极度的幽静典雅淡泊。兵马司地区清朝时是官吏贵胄云集之地,该庭院的曼妙精致,印证了传闻中房东家的历史背景。

我家是租户,当然不能等同房东,虽共同置身在同院土地,却也天壤之别。我家的住房在人家正房最尽头靠近临院犄角里的一小方天井里,按旧时归类应属于耳偏房,该是大户人家储物间的设置,三面围墙遮挡,矮且暗的两小间齐地平房,门前只有局促的3到5平方米空场,除了碎砖铺设的一条人行漫道,唯一的亮点,是窗台下毗邻墙根生长着一丛拟人高的丁香树,那也是我幼小心灵全部的寄托和陪伴。从早春的嫩黄抽芽,到月白小花的绽放,再到枝繁叶茂的葱茏,在这片暗香四溢的小天地中,我谨从妈妈的嘱咐,静守在自家的地界里,每天抱着房东胖小宝送给我的稀罕洋娃娃,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金黄头发、碧蓝眼睛、穿拖地纱裙的小伙伴。我在仅有的空间地面自娱自乐跳房子、玩过家家,乏了累了就伏在板凳上涂鸦,画中景物不外是丁香树、洋娃娃、扎着两个小刷子的我自己。直到后来的一天清晨,妈妈的床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和我的洋娃娃声音好像,我惊喜地看到了一个卷黑头发、粉红脸蛋的小娃娃,那是我的妹妹降生了。

从此,我的涂鸦里,又多了一个乌黑头发的小女娃。

 邻里

随着妹妹、弟弟的出生,奶奶也从农村进了城,我也该报名上学了,小小偏房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口,我们就搬家住到不远处粉子胡同的一个院子里去了。

粉子胡同可是堂而皇之的主街,东西走向通透笔直,从西头直视,可以看到东头西单北大街的车影。我家住在最西边的院落里,斑驳的两扇木门,门口两个可爱的老旧石墩。

拉着门环推开门,是一条凉飕飕3米进深的门洞,门洞尽头自然分为左右两个跨院,院子方方正正,围住着三四户人家,院子中间的空地就是公共区域。

和南玉带胡同独门独院的静谧截然不同,这里一色的工薪阶层,家家人丁兴旺,男女老少你来我往喧嚣热闹。院子空间没有遮挡,因此一天中各家室内的情景从玻璃窗都能一目了然。住在这里从不闭户,街坊邻居其乐融融,甚至在各自屋里都能隔空聊上几句家常。

平日里,谁家有了病人,摊上难事,都是全院共同出谋划策;赶上谁家有喜事、乐事,更是同甘甜、共分享。日子中的磕磕绊绊,就连夫妻拌嘴吵架、扫帚疙瘩教训孩子,都会有人第一时间出来“斡旋”、调停。当然了,院里的一帮大小孩子们更是如胶似漆、抱团结伙,倘若一个受到外院的欺负,便会倾巢而动、抱打不平。当然,也少不得会有共同犯错挨训的时候。

那年夏季,北京接连雨水,地下管道难以承受,到处白茫茫、水汪汪一片,院里的水面都淹过小腿肚了,各家屋里也相继进水,我们这些孩子,紧张地拿起脸盆,从院里到大门洞排成人墙梯队,统一接力往院外淘水,谁想到院内地势低洼,不仅街上的雨水汩汩倒灌,就连副食店堆在我们临街山墙的西瓜、黄瓜、西红柿,都顺着门洞漂了进来,把我们乐得,像看见天上掉馅饼一样兴奋,我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拣拾起,再迫不及待地开吃……晚上,家长们下班回家,那一顿“暴风骤雨”的呵斥,就差抡鞋底、挥扫帚了,口径一致的训诫是:“公家的物品绝不能动!”家长们带着孩子们,硬是把东西一一归还了店里,吃进肚里的则照价赔了款。转天,副食店专门送来了大红感谢信。

 种植

再次换房是我小学将要毕业的时候了。这次,我们搬进了锦什坊街(现在的金融街附近)一个三进段的大院子,宽敞豁亮,光我家的前院里,就有枣树、柳树、槐树。而且,我家也是拾级而上的地道大北房了,阳光一揽子直射室内多半间,冬暖夏凉。

更可喜的是,在我家房子东侧围墙处,一直延伸到大院门,有20多米的空白场地荒芜着,可把曾经在农村当过妇女队长的妈妈乐坏了。施展出浑身的种地技能,一个休息日,妈妈率领全家齐上阵,翻地、筛土、清理碎石瓦块,打磨精良的细土,锄成一行行的,在中间撒下各类种子,四周还移植了四处淘换来的各色花卉树苗,立刻,蔬菜和绿植都有了。栽种吸引了全院街坊,大家都精心呵护,不久,一片绿油油的芽叶破土而出,扁扁的、圆圆的、尖尖的,青翠挺拔、憨态可掬,满园勃勃生机,成为了全院人的关注、观赏的焦点,为邻里增添了欢乐,为大家的闲余时光带来了轻松惬意。

从春夏开始,韭菜、小葱、大蒜,一茬茬地分享给前院、后院的邻居;韭菜盒子、小葱蘸酱“惊艳”了饭桌。夏秋的豆角一串串爬满篱墙,摘了一批又一批;丝瓜、倭瓜黄绿相间、日渐丰盈;靠墙一溜的向日葵高高蹿到了屋顶,又谦恭地低垂了硕大的花盘,等待着采摘。最扎眼的还是周围一圈的牵牛、芍药、月季,粉的红的紫的,一大片娇艳欲滴,把院落映衬得格外美丽,连其他院落的街邻都纷纷前来观赏,有手痒难耐的,还进门拔草、培土,忙活一阵。

老舍有文,“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与我的心灵相结合的一段历史,一大块地方……”

深以为然。

(原标题:胡同深处是我家)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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