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悦俊

《打开一颗心》的作者、英国牛津约翰·拉德克利夫医院教授斯蒂芬·韦斯塔比就是心脏外科大夫中的佼佼者。他本是一个工薪家庭的穷小子，幼年时被医学纪录片鼓舞，也为亲人的离世所刺痛，因而走上了从医之路。一直到他退休，他一共经手了12000多颗心脏，它们大多病得很厉害。

“打开心脏”是心脏外科大夫的入门手艺，也是标准动作，这是一项高难度、高风险的操作，甚至可能决定生死。初入职场的韦斯塔比也和我们在医院常见的小医生一样“菜”，尽管所有知识点背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手术台前依然手忙脚乱。他第一次独立为病人做开胸手术时就造成了意外大出血，病人险些在手术正式开始之前就一命呜呼。

书中写到，其实这位病人此前已经做过一次开胸手术，做过此类手术的病人的心脏和胸骨之间不可避免地形成粘连。但韦斯塔比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莽撞地直接从正中以摇摆锯开胸，结果由于粘连的存在，撕裂了心脏的右心室，病人的血一下喷涌而出。韦斯塔比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他甚至想对他的上级医生怒吼“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是二开的手术！”然而他却不记得这一细节本应该由自己在手术前通过调阅病历、查体等手段发现并向上级医生汇报。

儿童心胸外科医生李清晨在评论此书时写道，“一般人如果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差点儿就让自己的病人死在自己的眼前，那得是多大的心理阴影？”但韦斯塔比就是“心大”，他非但没被这一次的挫败打倒，反而很快就重振精神，开启了热血澎湃的“打怪”升级之路。

我之所以将医生的工作形容为“打怪”，是因为几乎没有哪个医生能预料到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奇葩病例，下班回顾时又常常感到“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这是一份强度极高、压力极大的工作，用韦斯塔比的话说，就是肾上腺素经常会飙升。

韦斯塔比也确实有天赋，他天生具有大脑半球双侧优势，左右手都能动手术，性格又颇为大胆，敢于冒险尝试新技术。于是，在其行医生涯中，出现了许许多多首开先河的治疗方式。

42岁的意大利建筑工程师马里奥在沙特阿拉伯工作时被一只爆炸的锅炉喷出的高压蒸汽烫伤了面部、气管和支气管。烧伤最怕的就是感染，而马里奥的气管里里外外都烧坏了，脆弱而充血的组织堵塞了整条气管——他随时会窒息而死。在用支气管镜探测后，韦斯塔比突然想到他曾在美国一家公司见过的一种T形硅橡胶管，并将其改为T-Y管，Y形端的两根分管在气管分叉处分别插入两根支气管，居然建立起了干净健康的气道，挽救了快要窒息的马里奥。

年事已高的老人彼得身体状况不符合做心脏移植手术，韦斯塔比尝试为他安装了仿生心脏，从体内连一根电线出来，在头上安一个插头，从此成了没有脉搏但活得好好的“电子人”。手术后，彼得又活了将近7年，是伯明翰的“街头一景”，有时孩子们会问他是不是机器人，因为他头上居然有个插头。

更神乎其技的一次是给一个6个月的婴儿做心脏手术，她的左心室胀得异常大且布满瘢痕，生命垂危。在各种抢救方法都无效的情况下，韦斯塔比竟然凭他的“物理学直觉”，剪掉一部分左心室壁使心脏缩小，挽救了婴儿的生命。

这也太神奇了吧！

心血管病专家胡大一在评论此书时特别提到，无论是韦斯塔比所在的英国，还是他自己所处的中国，当今的医疗环境下已很难甚至不可能培养出像韦斯塔比这类优秀的医生。其实，读者在阅读此书时，有时会产生疑问，来到韦斯塔比面前的病人，怎么就无条件地信任他？当医务制度和救人冲突时，医生为什么能冒巨大风险救治患者？那些经韦斯塔比略显奇怪的方法救治却没能活下来的患者的家属，为什么没有大闹医院？……医疗环境从来不是造物者从上而下施加的，而是医生、患者、社会、制度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形成的。当制度越立越严、规矩越来越多、绩效越来越细化考核、治病越来越沦为生意、暴力伤医事件越来越频发，最终受伤害的是这个链条上的所有人。因此，如何对待医生，应该成为全社会都要思考的问题。（《打开一颗心：一位心外科医生手术台前的生死故事》 [英]斯蒂芬·韦斯塔比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原标题：一位心外科医生的“打怪”升级之路）

来源：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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