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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差点成了傅作义要挟解放军的筹码?毛泽东深夜亲笔这样批示

2019-02-22 10:48 北京日报·旧京图说 TF019

1948年12月12日,北平已经是一座孤城。学生们眼见傅作义的兵,蔫头耷脑,从南门穿过清华园走到西门,向西山附近转移。连卖菜的老农都说,解放军就在附近了。

这一天,浦江清在家杀鸡请客,客人有朱自清的夫人等。他在日记里写道,“大家说这一席也许可以永为纪念,并且希望今夜睡个好觉,到明天起来,时局已经完全改变,没有战争,而我们已经解放了。”

1949年2月初,由清华教职工、学生2000余人志愿组织的迎接解放服务大队进城宣传两周。

清华园获得解放后,同学们早上扭秧歌,然后学习并做进城服务的准备工作。 张祖道摄于1948年12月

1949年2月27日,游行队伍在清华大操场预阅。

12月13日清晨,隆隆的炮声由远而近,浦江清照常给中国文学史班上课,继续讲《天问》和《九章》,没有学生缺席。不过,有个女生偷偷地哭了。有人问,听说学校要迁入城内,和北大合并上课,是否属实?也有人问,假如我们这里被解放了,中央空军会不会来轰炸我们?

“来啦!来啦!”课后,人们都挤在男生宿舍顶上观战。他们看见,在清华园墙外的大路上,长蛇似的士兵队伍正往前开拔,两架飞机在上空盘旋扫射。有消息说:解放军已自昌平南下,越过青龙桥,进袭机场,一度占领大石桥,离清华园仅二公里。

午饭过后,枪声愈密,炮声愈响,火线已经逼近清华园西北,站在气象台顶楼上就能看到厮杀的场面。这是“四野”在红山口一带与敌人的一仗。杨勤明的日记里,如此描述了这场战争:

大石桥的一个甲长告诉我们当时战况:解放军来时,国军开头毫不知道,一待发现,双方开起火来,国军退守圆明园的有一团人,共军有一营人,战事是13日上午10点开始的,解放军几度向圆明园进攻,因山势阻挡未成,后拟使用大炮。这时有清华两个学生来,希望解放军不用炮击,将会毁坏清华、燕京两个学校(注:以后得知,解放军立即停止炮击并请示上级,前线司令部果断命令部队火速避开圆明园、清华等古迹学校区,从万寿山以西打开通路)。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肉搏战,以刺刀相拼,死伤达三百余人。战后,战壕中血迹斑斑,遗留下许多军帽、皮带、枪弹、手榴弹和炮弹筒,拿来一看,全是美国造,死的却都是中国人。

学生自治会对战事早有准备,当日便组成了巡防委员会,由滕藤和林宗棠、王鸿正分别负责保卫、外联及校方联动。所有同学分成小组,每组八人,随时听从调遣。各系级开会,保护自己的系产。一院子的重要文件和卷宗,迅速往科学馆搬运。

下午五点,电源断绝。冯友兰本要在家里宴请一位新来的美国社会学教授,由社会学系的教授作陪。

厨房的人来问:“晚上的酒席是不是还开?”

冯友兰说:“照常开。”

到了晚上,那位主客没来,打退堂鼓转回美国去了。可是陪客全到了,校园墙外边枪炮声连续不断,教授们点着蜡烛高谈阔论,一如平日。

入夜,学生们发现,傅作义的军队退到校园以内,并在化学馆前面操场里布置了几门大炮。显然,他们想以清华为要挟,与解放军一战。消息传到各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这意味着清华可能成为战场。

这一夜,成了清华最紧张的一夜。自治会决定,同学都集中到自己的系馆去,不带铺盖,只穿足够的衣服。那一夜寒气逼人,大家在各系的教室内依偎而坐,低声哼着《松花江上》、《流浪》,一夜无眠。

长夜里,一场场如何迎接解放的讨论,伴着枪炮声展开。在物理系学生集中的科学馆,学生们纷纷表示要投笔从戎。钱三强教授当即阻止,他说:“新政权若对人民负责,一定要搞原子弹以保卫国家,你们应该安心学好专业知识,这才是国家的需要。”钱教授这一席话,可谓有先见之明,几个月后,解放军征招清华“300勇士”随军队南下,明确提出,理工科的学生留在学校,一概不收。

清华的这些情况,很快传到了中央。第二天晚10时,一份截获的情报上报军委,情报称:“北平外围情况急转直下,傅军主力集结,调集城郊。清河、南口镇即有激战,清华大学落有炮弹,人心恐慌,空气极度紧张。”毛泽东见此情报后,于15日凌晨2时亲笔批示,急电平津前线部队“注意保护清华燕京等学校及名胜古迹”。为此,解放军在解放这些地区时一律不用炮击,而用步枪、刺刀和手榴弹同敌人展开近战和肉搏战,许多战士为此献出了鲜血和生命。

毛泽东主席批改的军委关于《注意保护清华燕京等学校及名胜古迹等》的通知(1948年12月15日)

到了14日早晨,傅作义的军队,包括那些炮兵和重炮都无影无踪了。至于他们是怎么撤走的,至今仍说法不一。

一种说法是,梅校长交涉了在“剿总”当官的连襟,通过托人情,撤走了炮兵部队。

另一说法是,学生打听出进清华的炮兵营营长是化学系校友,高崇熙教授认识他,就请高教授疏通。高教授也不客气,当即把营长叫来训了一顿,起了作用。

还有一个说法,由于解放军已从石景山包抄过去,占领了制高点,炮兵阵地后背受敌,不得不撤离。

傅作义的军队撤走了,而解放军还没有到,清华这一带成了“真空”地带。

在全校大会上,冯友兰宣布说:“现在傅作义军队已经全部撤走了,清华已经先北平城而解放了。我们校务会议的人都决定不走,继续负责。诸位先生去留,各听其便,愿留的当场签名登记。”当时到会的人都签名登记,表示留下。按照党的政策,清华教师算是同时参加革命工作了。

过了几天,解放军才开到海甸镇,第13兵团政治部在清华西校门贴出布告,表示将“严加保护,不准滋扰,尚望学校当局及全体学生,照常进行教育,安心求学,维持学校秩序……”

军队没进清华,只在校门口设置了一个岗哨。为了一睹解放军风采,清华师生把站岗的小战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小战士是个东北兵,他那高高的个头、健壮的身体、头顶的皮帽子、腰上的美式卡宾枪,均让人觉得“业已解放,可以安心”。

有个女教师看见战士是光着脚穿鞋,就打算送他一双袜子。不过,她去了不久,又回来说:“解放军果然不要。”

冯友兰在回忆录中说:常看见书上说,某某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以为这是溢美之词,未必真有那样的军队,解放军可真是“秋毫无犯”。不记得什么书上说的一句话:王者之师,有征无战。这次解放清华,不就是“有征无战”吗?

清华学子王浒在游行队伍中。

18日师生心神稍定,19日国民党的炸弹就来了。下午4时20分左右,突然一声巨响,震得窗户格格作响,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吓得师生们个个惊慌失色。冯友兰的住处离投弹处很近,爆炸把他震得从沙发上摔了出来。

“扔炸弹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国民政府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冯友兰望着弹坑后背发凉,这枚炸弹距离工字厅后面的滑冰场很近,有许多大人小孩正在那里滑冰。如果炸弹落在滑冰场上,那就不堪设想了。

事后据巡防委员会调查,飞机共投了十枚炸弹,清华园中落了七枚。有一颗落在科学馆、工字厅和静斋之间的柏树林中,炸出一个直径三丈的大坑;一株丈余高的大树连根拔了起来,四周全是泥块和碎枝;一枚落在西院旁边,炸成一个大水潭,泥浆溅出好几丈,附近房屋的窗户全被震破;还有一枚落在清华园门外,二枚落在西校门外,幸未伤人。据拾得弹片的人称,这是一种杀伤性炸弹,专门用以杀人的。

教授、同学们一片哗然。解放军为了保护清华,连炮都未放,采用近距离肉搏战,多牺牲了很多战士;而国民党竟用飞机来轰炸杀害手无寸铁的学生,居心何其狠毒!二者相比,高下立判。

第二天北平广播电台竟谎称:“19日下午国军飞机出动轰炸北平西郊共军炮兵阵地,战果颇丰。”为了这件事情,党中央、毛主席还给清华发来了慰问的电报。清华教授则决定为校园被炸发表宣言,向全国和世界控告!

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轰炸,清华再无战事。浦江清在日记中说,“园内充满了愉快的情绪。某太太说清华真是天堂,这样大一个转变,一点事情也没有。”

解放军十三军团的公号

气象一新的时代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振奋,让人倾力参与。 当年的《北平日报》如此描述:

学生已经行动起来准备迎接解放军入城。他们连夜开会,成立了几个大队分头行动。艺工大队的人,没有洗净油彩便去睡觉,不漱口就去扭秧歌,编剧本,排戏,制曲,填词,演奏……把工作安排的层层叠叠。问他们疲惫吗?答曰:“革命工作里没有疲惫。”

清华“迎接解放服务队”在清华园排练

1949年2月27日,清华艺工队所绘毛主席画像。

除了为入城式做准备外,人们几乎无时不在开会与学习讨论中。无论个人、系级、学生、教授、工警,清华园掀起了一场空前的学习热潮。同学们贪婪地读着各种新书,热烈地发表个人意见。各种师生座谈会,一个接着一个,讨论着对新社会的认识。

就连浦江清这样的自由派教授,也找来了《大江流日夜》、《苏联行》等进步书籍,并“开始怀着小学生一般的热忱”学习马列主义的经典和毛泽东著作。

《黄河大合唱》的词作者光未然到清华演讲,在休息的五分钟里,同学递上去的问题如雪片一般,上至国际局势,下至妓女、三轮车夫……诸如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否会爆发?今后的中苏邦交政策?人民币兑换金圆券的比率多少?人们迫不及待地要了解共产党的各项政策。

因为有太多问题、有太多想法,校方还组织了一个校制委员会,作为过渡机构商讨未来的一切。这个委员会由教授会、教联会、校务会、职工会、工警会、学生自治会六个团体联合组成,不执行什么任务,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议案,只是谁觉得应该有什么改革之点,便提出来,以便把清华改造成一所人民的大学。

学生们路过东长安街

电灯刚通,清华中文系就邀集师生开座谈会。浦江清写道,“同学们表现出乐观气氛,讨论如何走向光明的道路,检讨自己的生活,讨论大学的教育方针,中文系课程的改善,十点半方散。青年人富于理想,思想激进,中年人注意现实问题,又富于理智,抱怀疑稳健的态度。”

大秧歌,这种源自陕北的舞蹈更是风靡全校。两个同学迎面走来,也要笑着唱着,扭着腰,上前握手才谈起什么。连老师们也加入到这种激情燃烧的舞蹈中,踩着粗犷的鼓点,扭腰转胯。

“这些表现,是一种文化认同。”清华校史研究室副主任金富军说,从学术思潮来看,当时的北平知识分子,大多是以胡适为精神领袖的自由知识分子,他们追寻理性、自由浪漫。清华人更是崇尚“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意志”,中间派教授居多。

“一开始,许多教授会因知识分子固有的敏感而惶恐,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要赢得他们,必须在精神价值上与他们取得共识。而共产党所带来的文化,是先进的,生机勃勃的。在共产党带领下实现的国家独立,是鸦片战争以来其他政权均没有做到的。这些,成了知识分子打心底里拥护解放的基础。”

清华鼓乐队,庆祝解放

炮声隆隆时,金岳霖曾经想摆个烟摊,了此残生,但跟共产党干部的接触打消了他的顾虑。“头一个印象就是共产党仍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而谈吐又斯斯文文。”在怀仁堂与毛泽东的碰面,更给他吃了定心丸,主席说,你搞的那一套还是有用的。

放眼金岳霖的朋友圈子,人们均在找寻自己的位置。梁思成、林徽因深夜为解放军标出北京需要保护的名胜古迹,对共产党的一切顾虑都化为乌有;张奚若奔走呼号,“这是中国两千年来规模最大的社会革命!”沈从文专门来清华园小住,呼吸一下不同的“空气”。

1949年元旦,浦江清破例写诗,“故都今日作新京”、“西山爽气朝来异”,不知不觉中,本来抱着怀疑态度的他也兴奋起来,为浴火重生的新中国摩拳擦掌。

1949年1月10日,北平军管会文化委员会主任钱俊瑞代表党中央,正式接收清华。这里被宣布为“一所人民的大学”。自此,这座由庚子赔款建起的校园,这个有“国耻纪念碑”之称的学园,洗去了累累伤痕,展现出新纪元的水木清华。入夜,数百学生在军乐团的带领下,围着清华载歌载舞,喜得忘乎所以。

 1949年2月3日,清华学生在前门大街欢迎解放军入城(张祖道摄)

这种特别的时刻,影像比语言更有表现力。滕藤的一张照片,被作为开国的典型记忆,广泛引用。那是他在入城式中被抓拍到的一个瞬间,这个瞬间,展示了一个19岁少年的风华正茂,展示了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这也是整个清华乃至整个中国的写照。

60年后腾藤看着自己在入城式上被抓拍的照片,回忆起清华解放那段峥嵘岁月。 方非摄

正如冯友兰语,在全中国的解放中,清华是首先被解放的国立大学,在全中国的解放中,人民政府宣布一个正规大学为人民的大学,清华是第一个,这是清华的莫大光荣。

 

来源:北京日报·旧京图说

作者:孙文晔

图片:清华大学

编辑:孙文晔

流程编辑:tf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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